水雾在河面蔓延,蒸腾起说不清的暧昧。
被带起的风转了一圈落回了温冉的鼻尖,雨气潮湿,却盖不住面前这人身上的味道。
干净的,清冽的,泛着令人感觉遥远的冷调。
温冉被迫转回头朝上看去,倾斜的伞遮住了路灯的光线,让面前人看起来并不真实。
长而黑亮的直发不曾被雨水打湿,蓬松的垂在脸侧,描出一道精致的鼻峰。
她的眼睛跟人一样,纯黑而平静,明明是认真的注视着,却又格外的疏离,嫣红的唇瓣轻抿着,带着些寡淡的薄意,如高岭之花。
温冉下意识的想换气,风狡黠的挤进她的喘息,带来一道清冽。
她们靠的实在是太近,喘息不可避免的染着对方的温度。
跟这幅场景相比,被挟制着的下巴好像算不上什么。
可就在温冉快要忘记自己还在被薄以秋挟制着的时候,那虚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便朝她的眼侧探了过去。
凉风吹拂过脸侧,带起了发梢。
温冉还来不及感觉眼角积攒的泪水被风吹过的凉意,就有指腹就先将它抹去了。
从容的,又是克制的。
温冉完全没有料到薄以秋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整个人都有些愣住。
拭掉眼泪,薄以秋便收回了手。
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微乎其微,温冉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拿出的方巾,等她注意到这个物件的时候,就已经被薄以秋送到了自己面前。
她垂眼低眸,目光停在温冉脸上,轻描淡写的对她讲道:“想哭的话不必回避,会被淋湿。”
这声音一如刚才般平直,伸手给温冉送去方巾的动作也极其自然。
温冉瞬间意识到,刚才的贸然只不过是这个人修养中的一种礼貌,她给自己撑伞的目的就是不希望自己被沾湿,连带着将泪水也帮忙擦拭掉了。
这是上位者的涵养,也是他们的傲慢。
所有的暧昧都是情景烘托,清醒过来后就显得人自作多情。
微风拂过河面,撩起了温冉的头发。
她无比庆幸周围有风,微微昂起头,散了散脸上自作多情惹来的燥热,接着自然从容的接过了薄以秋递来的方巾:“谢谢。”
这方巾应该是被贴身放着,擦拭过温冉的眼角没有丝毫绸缎的冰凉感。
温温热热的,带着些温度,在温冉的鼻尖略过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熟悉味道。
温冉心念异动,接着不着痕迹的将方巾全部攥到了手里。
她演技一流,轻吸了吸鼻子,如无其事的接上了刚才薄以秋的话:“是该哭,毕竟从她出轨的那一刻开始,我认识的那个庄澜就死了,为一个死人哭一哭也是应该的。”
薄以秋没有多余的话,很淡的“嗯”了一声。
是陌生人的礼貌,也是倾听者的认可。
温冉听到这声后微抿了下唇,脸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她坐在长椅上微微荡了荡腿,鞋尖略过浅浅的一洼积水,就感觉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也有一个人这样坐在自己身边。
天气预报也不是总那么准,明明说着暴雨将至,此刻的雨却下的小了一些。
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伞上,温冉的手机跟着震了一下。
是她的好友区鸥发来的消息,告诉她已经找好搬家公司了,一小时后就能到她家。
发现庄澜出轨之后,温冉想了很多,首要的就是搬家。
区鸥是做私募的,在市中心有套复式,听到这件事情,二话不说就让温冉搬过来。
温冉知道自己该走了,有些抱歉的看向薄以秋:“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搬家公司快到了,我今晚就要搬家。”
这是一句没有办法挽留的话,薄以秋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好。”
这个人实在是太淡了,就像是这夜落下的雨水,情绪不由人捕捉,转瞬就没入河中。
她就这样跟着温冉起身,同她一起在长椅前站住,仔细又疏离的替收拾东西的温冉打着伞,没有让温冉感觉到一丝负罪感。
温冉一边动作利落的将垃圾跟不让人有食欲的蛋糕装进回收纸袋,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她在想没有伞的自己该是以怎样的路线快速跑到不远处的地铁口。
首先肯定要保护好她的相机,这可是她的命根子,摄像头还是她上个月刚买的。
其次人比机器抗淋,就算是感冒捂一捂也就好了。
温冉做好淋成落汤鸡的思想准备,正要低头给自己的相机做保护措施,面前的伞却被递到了她面前。
薄以秋手腕倾斜,将大半的伞让给了温冉:“拿着伞。”
温冉愣了一下。
现在正下着雨,而没带伞的人是她。
薄以秋看出了温冉的顾虑,微抬了下下巴,示意道:“我有伞。”
温冉顺着看过去,就见河堤边有一团大大的阴影,只模糊的看着就觉得价值不菲。
柳枝在风中摇曳,隐隐约约的她好像还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把跟薄以秋手中极其相似的黑伞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