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捂着头,抓着自己的双耳,沉浸在崩溃的世界里,压根没听到波德莱尔说了什么。
波德莱尔好心建议却不被采纳,心情变得不太好。他想揉揉额头,缓解那纠缠了他半个月的头痛,想起自己的手被锁着,心情更加压抑。
他重重地甩了甩手上的铁链,让铁环想碰撞,发出咚咚的响声,让凶手回神:“我认识你,那个连环杀手,‘诡辩先生’。看你发给报社的那张照片,我还以为你是个怎样的天才呢……现实里,你居然如此无能,真叫人失望。”
波德莱尔的言语里是明晃晃的嫌弃,神态上虽然还是那幅淡淡的模样,可配合着他说的话,只会显得更加挑衅。
让果不其然地被他激怒,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头:“我无能?”
波德莱尔老师叹气:“可不是嘛,无能得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啊。从这里——话说,你怎么称呼这里,储藏室还是垃圾场?总之,从这里面的尸体的故事就能看出。”
“在我右手边货架的从上往下数第二排架子上,摆着的是一具面部凹陷的尸体。她是你杀的第一个人。那是在半个月之前,你好端端地在路上开着车,那辆红色的小轿车,突然遇到一个拦路求助的女人。她要求你载她去汽修厂,你照做了,原本一切皆好,谁叫她是个太烦人的女人,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做着毫无根据和意义的妄想。她说你这幅样子像杀人魔,于是你顺从了她的想象和自己的心愿,用千斤顶砸死了她。”
“那是一次鲁莽、冲动、毫无价值的杀人,不过看在是你的第一次尝试,也勉强过关。”波德莱尔的语调里听着还有些遗憾,“你怎么就是个法国人呢?要是在使用英语的地方,这个故事就要有意思多了——让用千斤顶杀了人,jackkilledawomanwithajack,多么像一首善用双关的童谣啊。”
让缓缓放下了手/枪,惊愕地看着这个像是在讲述故事般的青年。他的第一次犯罪理应无人知晓,哪怕是从修理厂查到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关联,也不该有人知道得如此详细,仿佛就在现场默默地看着他一般。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很少有人知道,夏尔·波德莱尔是个记仇且有仇必报的人。为了和先前对他的建议不理不睬的让礼尚往来,波德莱尔愉快地忽视了他的提问,继续自讲自话。
“在我左手边货架的最底层,摆着一具面目模糊、连五官都失去了、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她是你杀的第二个人,一个独居的老太太。获得她的信任可不容易,你编造了一连串的谎言,才能走进屋里,用手卡住她的脖子,最后慢慢勒紧。遗憾的是,你那时候还没把轿车改装成货车,车上的空间不足以摆下她横着的尸体,于是你就只能把尸体装进裹尸袋,一路拖回到这里。道路磨着她的面部,长长的血痕从杀人现场一直延到这个地方的门口。你下车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一道血痕。你那时候好害怕啊,法律、道德,突然又回到了你的脑子里,你甚至想到了自己的牢狱之灾。”
“可是,天哪,巴黎竟然紧跟着下了一整夜的雨,雨水替你清扫了那些证据。第二天,太阳升起,谁都找不到你了。”
讲述这个故事时,波德莱尔的语气里带了些微妙。他也觉得这种巧合实在过分,简直就像是上帝有意在饲养一个魔鬼似的,就是放在这半个月来群魔乱舞的巴黎新闻里,也算是独有的一份。
好在让根本没注意他细枝末节里流露出的私人情感,全然被过分细致的往事复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