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艺术

【夜幕降临时升起的雾气,使远行之人无法辨清方向。这种秋夜的雾,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更加模糊,更能迷惑人。林中空地布满一个个大水洼,散发着浓密的水蒸气,马儿穿行其间,几乎难以将蹄子从淤泥里拔起。】

【远行之人发现自己迷路了,在一片荒野中,没有任何可以给他指路的迹象。】

【雾更浓了,月亮已经完全被遮掩,道路糟透了,泥坑更深了。】

【这里是魔沼,不详之地,来到此处的人都将遭遇不幸。】

自从改行做了老师,不再每天喊打喊杀,巴蒂斯特·波克兰一度确信自己的涵养得到了长足进步。无论是面对初出茅庐的演员,还是面对年轻气盛的学生,正常情况下,他都能保持住和蔼可亲风度翩翩的外表,耐心地为他们答疑解惑。

哪怕是遭遇了一些不正常情况,他都能有效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坚决不动手、不对细皮嫩肉的小辈们造成任何物理上的伤害,尽职尽责地充当着温室的作用,替国家养着这一朵朵娇气得让人不知道能顶什么用的花朵。

其温柔善良的程度,让拉辛甚至吃起了小辈们的醋,也让高乃依愈发蹬鼻子上脸。

如今看来,因为他的克制容忍,愈发蹬鼻子上脸的,可能不只有欠揍的老同学,还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学生们。

回首近日来的事件,前有贝尔利克不知死活闹出人命,后有维克多和乔治交上两份“不知所云”的作业,后者的严重性或许没有前者高,但都透露出一个共同点——

他兢兢业业教了几年书,不能说是“桃李满天下”,只能说是约等于没教。

无论是品德修养,还是异能开发,这帮学生压根没能理解种种训练的意图,凭本事愣生生把教学进度卡得死死。

波克兰垂眸,冷冷地看着乔治·桑交上来的作业,只看了开头一面,就彻底失去了检查的欲望——没有再往下翻阅的必要了,从开头的基调就能看出,乔治·桑对自己异能力的理解还是走在那条老路上,魔魅阴暗,试图将所有过路人都拽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跟维克多·雨果一个毛病。

这么多年以来,教也教了,训也训了,不管使出怎样的手段,他俩就是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心房,不肯让思想最深处的光芒透露出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都被牢牢掩藏住,硬是给自己有着无限可能的异能力上了缰绳和枷锁,把“希望”扭曲成了潘多拉的魔盒。

不愧是前后脚拜入他门下的师兄妹,在“毫无长进”一事上总是进度一致。

刚和贝尔利克讲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他感觉嗓子也累心也累,除了一声长叹以外,没什么能再反馈给乔治·桑的,于是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乔治·桑如遭雷劈。

所有当过学生的人应当都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被老师一顿痛骂,而是老师啥都没说,就让学生自行离开。

前者代表你在老师心中大概是个前途渺茫的废物,后者代表你在老师心中或许连团废气都不如——看不见,摸不着,不想给予分毫注意,还笃定地扔进“有害物质”的分类里。

她眼中迅速积聚起泪水,脸色苍白,一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仿佛喘不过气的样子,一手搭在自己作业的边缘,久久不肯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