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昏女神玫瑰色的手指抓住了远空的天幕,巴黎繁华的夜色也就此拉开序幕。
安徒生对着镜子整理领结,他穿了一身简洁的白礼服,仅仅点缀了两颗蓝宝石袖扣;柏辽兹也穿着正装,但赤红的头发还是随意地蓬松着,无遮无挡;李斯特对于丝绸的爱好十几年如一日;肖邦没在衣服上动什么心思,但左耳戴了一枚耳夹,似乎应当是一对饰品中的一只。
前两位收拾好自己后,就开始快乐地勾肩搭背,一点儿也不着急出发——剧目八点半开场,如今才六点出头。后两位却是难掩神色匆匆,恨不得能生出翅膀,直接飞到剧院包厢里,免去被人们看到的可能性。
“这就是一些走红的烦恼了。”柏辽兹看着两位巴黎当红音乐家一骑绝尘的背影评价道,“每次看见他俩和疯狂粉丝斗智斗勇的样子,我都会忍不住生起一些不该出现的庆幸,甚至感觉自己的音乐没那么受欢迎也算种快乐……”
“怎么会这样呢?”安徒生不是很能理解,“芨芨跟我讲了有些粉丝的做法,剪他的衣服收藏、用他喝过的杯子之类的……真的很过分。但是,芨芨和肖邦先生都是音乐家,而不是明星,他们的粉丝不应该安心听音乐吗?怎么会这样呢?”
柏辽兹微妙道:“可能就是个人气质的原因吧。”
像他这种活蹦乱跳的人,就是再怎么都不可能演奏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现场氛围;然而对于李斯特和肖邦来说,被花边小报用一些粉色词汇描述演出效果,已然快成了日常。
“这就不是我们俩能领会的世界了。”他拍拍安徒生的肩。
“你们在聊什么?”乔治·桑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她身着一袭黑长裙,素雅端庄,锐利的气质收敛许多,不像是要去看剧,倒像是要参加正式会议,“柏辽兹先生,您笑得实在微妙。”
柏辽兹向她弯腰行礼:“只是调侃一下大名鼎鼎的音乐家们罢了——说起来,您这次不和弗里德里克坐一起吗?”
乔治·桑笑容一僵,语气幽幽:“我倒也想……”
音乐,华服,美人在怀。多么美好的夜晚!听说新剧的主题还是“爱情”,那么也许还能在情感烘托到极点时,搂住恋人,与他拥吻——在公共场合亲热,绝对能算是两人情趣生活的了不起进阶。但是……
但是!
“我今晚估计是看不了剧了,少说,得被波克兰老师抓着训个几小时吧。”乔治·桑颇有自知之明,“这次老师催作业催得急,我甚至都还没能写完一整章的内容,肯定会被训的。”
安徒生和柏辽兹惊讶地看着她:“您今晚是去歌剧院……”
“交作业。”乔治·桑悲伤地指指自己的挎包,“我要去交新小说的第一章给老师看。”
“波克兰先生之前没说要交作业吗?”安徒生问,“您看起来有点难过。”
乔治·桑双眼无神:“安徒生先生,您可以自信点,把那个‘有点’删了。波克兰老师之前定的截稿日是在三天后,但是今天下午,他忽然要求检查作业……我估计是最近排练的压力有点大,老师急于把压力转移给我们这些当学生的。”
安徒生:“……”
“通过检查作业,把压力转移给学生”……这操作听着多少有些师德沦丧、丧尽天良,波克兰先生是位好编剧,但真的是位好老师吗?
乔治·桑虽然看上去情绪低落,但是又没有表示出任何对老师的不满,相反,似乎还是对波克兰先生充满崇敬,安徒生也只能把心头的担忧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