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赵阶话音委顿,“臣以为……”想抽手,可容颍虽用力不重,但非常刁钻,若想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显然不可能,“臣不敢揣摩上意。”
容颍轻轻笑了下,“卿方才已经揣摩过了,何妨再揣摩一次?”
于是赵阶立时换上了副可怜模样,“是臣僭越,臣以后定然谨遵君臣之礼,绝不逾越,”小心地抬眸看人,长睫轻颤,语气低低的,叫人时却还是腻歪的,“殿下,您饶过臣这一次。”
讨饶的话赵阶不知说过多少次,次次都说了下回不敢,次次都要再犯,一步一步地试探着主君的底线,得寸进尺,并且,乐此不疲。
赵阶好像总想知道容颍究竟能够多么纵容他。
许久之前,在赵阶喝醉之后当值,不期遇见他的时候,容颍记得,那仿佛是个冬天,雪下了二寸,踩上出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银辉满地,容颍踏雪去书房,见官员值守的配殿灯仍旧亮着,随口一句,殿中人是谁,得到了是赵阶的答案后,容颍进入配殿。
嘎吱一声。
半倚在塌上的官员听到声音倦倦睁眼,眼尾被烈酒烧得发红,眸光润泽而茫然,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赵阶忽地从塌上弹起,俯身下拜道:“陛下。”嗓音也有些沙哑。
门被宫人推上,最后一线清冷的空气被牢牢隔绝在门外。
燃烧了许久的宫灯照得殿中光线暗淡,房中若有酒气,但多被降真香的香味掩盖了,侧殿暖而香,催得人昏昏欲睡。
容颍停在赵阶面前,轻声问他:“喝酒了?”
赵阶不甚清明的目光顺着帝王锦靴往上看,一直看到容颍垂首时晦暗难明的神情。
喝醉之后来当值,还被皇帝抓了个正着,赵阶本该诚惶诚恐,但他没有,他只是眨了眨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水痕顺着面颊滚落,“陛下,臣只喝了一点点。”他一根手指,给皇帝比划着一点的手势,但喝得实在太多,竟连跪都跪不稳,身形一个踉跄,容颍皱眉,俯身,一把抓住了赵阶的肩膀。
赵阶原想撑起身体,又撑不住,便干脆倒入容颍怀中,将脸埋在帝王颈间,语气含混而柔软,“陛下,这是最后一次,您饶过臣,”炽热的吐息尽数扑进脖颈,容颍身体微僵,一点红顺着耳垂爬上,“陛下,”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落在容颍若有新雪色的皮肤上,“陛下,您饶过臣,好不好?”
是,眼泪。
赵阶仿佛是喝得太多,人又极困倦,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手从肩上滑落,转而锢住赵阶的腰,缓缓直起身体,不让赵阶将头靠住他的肩膀。
烛光落入眼中,赵阶想要躲避,却被帝王一手捏住了下颌,只得徒劳地闭上眼,却阻止不了眼泪簌簌落下。
“赵阶。”容颍开口,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喝醉了的赵阶还要沙哑。
青年人靡艳的一张脸被眼泪分割成了几块,唇瓣上都沾了眼泪,看上去可怜,又想让他更可怜,更无措一些,只会哽声呜咽,连句完整的词句都说不出。
赵阶被挟制着,动弹不得,他怕光,不敢睁眼,只是低低喃语哀求,“求陛下,”他颤抖般地吸了口气,“饶过臣。”
按住下颌的指尖有一瞬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