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虽王室的孩子大多早慧,但赵阶还不愿意和小孩说婚嫁之事,况且容颍还在这,若是今日的说辞与先前不符,被太子看出了端倪反而不美,遂微微一笑,道:“臣与崔世子情投意合,自然当真要嫁。”

容澹颇失望。

容颍听到这个回答亦没有面露意外之色,他很清楚赵阶会说什么,却还是想听一听。

或许是两人当真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在赵阶说完后不久,崔静允竟派人送来了拜贴。

非是要拜见太子,而是邀请赵阶。

赵阶接了拜贴,先递给太子,得到了无需给孤的回答后才当着太子与容澹的面打开拜贴。

拜贴无论是格式还是文法都无任何疏漏错误之处,将姿态放的极低,谦卑温和地请赵阶同他夜里一道去濯墨河观灯。

赵阶将拜贴递给太子,这次容颍没有拒绝,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拜贴内容。

赵阶日日拘在太子府上,已是极无聊,听到能出去观灯自无不愿。

濯墨河与丹青翰墨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因河边广植花木,芳菲绵延数十里,远远望去,竟如一片浅粉深红的烟海,风光秀丽宜人,河两岸多秦楼楚馆,濯洗脂粉的水常被顺窗泼入河中,同花木一道流走,叫濯香未免轻佻,故而选了一个与香截然相反的墨字。

晚上河中与河岸银灯足有上万,相连成片,似银河浩海,富贵人家多在晚上乘画舫在河上游玩取乐。

以赵阶和崔静允的关系,原本无需如此正式地下贴邀请赵阶,崔静允说一声即可,然而偏偏要正大光明地下帖,在太子回府后当着太子的面送进来。

容颍手指轻轻刮过拜贴,崔静允用的是一种名为夷光的纸,纸张细腻光滑若流光,一点幽香从纸张内散发出来。

无疑是,对太子说他种种不重规矩行径的反驳——既然您觉得我轻慢,臣便以礼待之,在您的见证下,邀请臣的未婚妻出门。

意思何其明显。

赵阶似是看不出其中暗潮涌动,太子和崔静允此后还要做上数年君臣,此刻不过无伤大雅的意气之争而已,他全然未放在心上,笑玩笑一般地问道:“殿下要一道去吗?”

先前太子已然允诺赵阶可以出门,赵阶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再问容颍自己可不可以出去。

少年眉眼间有明亮笑意,显然是在为同崔静允一道出去而高兴。

容颍将拜贴还给赵阶,视线在鹰爪上的扣环一掠而过,声音淡而沉,仿佛并不在意地回了句:“孤事繁,卿且自去。”

赵阶接过拜贴,语带真心实意的关切,“臣说句违礼之言,国事要紧,殿下的身体更要紧,九州四海亿兆臣民,皆仰赖殿下。”

这话虽有作伪奉承,但大部分都是真的,有时赵阶也很好奇,容冕这等庸碌无能目光短浅之人究竟怎的生出了如容颍一般金相玉质的儿子。

齐郡王仿佛没听见赵阶大逆不道的谀词,手指压在鹰爪的扣锁上,徒劳地尝试着能否将真将扣环解开。

然后他听到自己最重规矩姿仪的亲兄长居然没有驳斥赵阶,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这样放肆的话以后不许在旁人面前说起。”并无责怪之意,反而回护得非常明显。

齐郡王摆弄鹰的手顿了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太子。

太子兄长,我与赵阶比,怎么也算不上旁人吧?!

赵阶顺从道:“是,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