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颍偏头,少年黑白分明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的面容。

赵阶眨了眨眼,“臣说的不对吗?”雪色的指尖贴着发烫的青瓷杯,泛着些靡艳的红,“殿下不疼惜臣?”

容颍的目光只落在赵阶持杯的手上一瞬便移开,他放下笔,赵阶马上极有颜色地将茶奉上,“不是同住。”容颍接过茶,提醒了一句。

赵阶不料容颍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顿时有种无言以对之感,偏还想回一句,于是语带失望道:“原来臣无这个荣幸。”

手指贴在赵阶方才贴的位置,太子淡淡道:“胡闹。”知道赵阶在亲近人面前说话惯无遮拦,故而并无怒意。

赵阶以指顺手戳了下腮边软肉,有些含混地说:“臣失言。”只一夜,得了太子诸多纵容特许,再不像昨天那样诚惶诚恐。

脸颊被按下去一个小坑,看得人手痒。

淡色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太子才垂眼喝了口茶,而后放下茶杯,转头去继续批阅文书。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愿意让太医给你看伤?”太子似是随口问道。

赵阶伸到茶点上的手停了停,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有几分不好意思,“怕疼。”语调黏甜,无甚心思的模样,“臣的伤处早就不疼了,若再要太医诊治,要揉开淤伤、上药、缠绷带、过几个时辰再拆了绷带换药,又得喝苦药,臣怕疼,也不愿意折腾。”

容颍则道:“受伤了若不及早看太医,恐会让伤势加重,即便好了,日后或留下暗疾。”

少年郎上扬着的,一派天真的眼中淬了毒般的阴冷稍纵即逝,膝头他以为早好了的伤处钻心刺骨地麻痒,他温言回答,“是,臣受教了,”下一句又没了规矩,“可臣还是怕疼。”

虽还不到弱冠,可旁人家儿郎长到赵阶这个年岁,也该学着顶立门庭,赵阶却全然相反,性格娇矜的很,也不知是谁纵出来的。

赵阶补充,“世子也同臣说过要好好养伤,臣屡教不改,”笑得露出两颗小尖齿,“世子之后便不再说了。”

容颍微微蹙眉,“静允性情是和软。”

但也不该什么事都纵容赵阶,小事罢了,关乎身体,岂能因为怕疼就不看大夫?

赵阶似没听出容颍话中异样,附和着点头。

容颍指下压着这份文书与陵州地动相关,说了好些不知所云,天人感应的废话,竟无一致用之策,太子合了奏折,一字未答,原样遣了回去。

赵阶看那份文书被和另三本孤孤单单地搁在一处,就知道这四位大人不得善了。

他原本是正襟危坐的,见太子不管他,就愈发散漫,以肘撑案,下颌抵在掌中,一目十行地扫着从书房中寻出来的孤本珍本,间或有一两根碎发从额角垂下来,又被赵阶轻轻吹了上去,两人距离太近,即便赵阶已经很轻,容颍却还是听得见小小的吹气声。

容颍似是微低了头,无可奈何地扬了扬唇,他心平气和地翻开下一本,“府中众人卿皆不熟识,你可在府外选一人来服侍起居。”

赵阶浓黑的眼睛更亮,“谁都行?”

容颍正执笔批注,顺手以笔杆敲了敲正仰面看他的赵阶的额头,“静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