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位远亲徐言徐大人笑问道:“贤侄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赵阶抬头看他,他感受到皇帝看过来的目光,慢慢笑了,道:“我在想,我受恩陛下恩德如此之深,该如何报答,才能报偿万一?”
……
往事居然桩桩件件都如此清晰,而他,又一次回到了当年。
赵阶低头,见手中梨花仍在,只是已经被晃得零落,顺手将梨花拢入袖中。
崔静允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唇角笑意深了些,不问梨花,反而问道:“腿还疼不疼?”
赵阶的腿是给边关军户做奴仆时坏的,旁人问起,赵阶说是刚到边关时想跑,被人抓住打断了腿,但很难解释,为什么他的腿过了四年还未好,回京时腿伤才刚刚结痂。
此时赵阶已在京中半年多,伤口已愈合,只是骨头一到阴雨天还疼,却点点头,“疼。”
崔静允无奈叹气,“齐思明悄悄和我告状,说上次林御医给你开的药你一次都没用过,活该你疼。”
赵阶挑眉,“思明说的?好,好的很,倒不怕这些好药派不上用场,待我回府,就打断他的腿。”看崔静允笑,又问:“笑什么?你要给他求情?”
崔静允忍笑,压低了声音,私语似的,“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赵阶瞥了眼他,觉得此人眉眼如画但是望之不似人君,他小时候来崔府玩,崔静允带他看崔侯珍藏的印章,拿出来放桌上不小心被猫碰掉摔碎了个边角,崔侯问起时还是赵阶说自己非要看,替人顶罪,可明明是崔静允主动拿出,有这样的经历,亏他日后还敢和崔静允一起谋反。
崔静允轻轻捏了捏赵阶的手指,“怎么不说话?”不待赵阶回答,他语气认真了不少,“你腿真疼?”
赵阶点头,“真疼,世子爷您到哪去给我寻个拐杖来?”
崔静允松开赵阶的手,大方地把手臂往赵阶方向一扬,“拿去扶。”
赵阶亦不同他客气,没骨头似地环住了崔静允的手臂,半身重量压下去,正想问句重不重,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生的清秀的侍从快步过来,同两人见了礼,急道:“世子,赵郎君,陛下寻您二人,众人都在正厅等候呢!”
崔静允与赵阶对视一眼,半拖站没站相的赵阶往正厅的方向去,“你没什么同我说的?”赵阶毕竟是个男人,分量不轻。
赵阶慢悠悠道:“劳您扶我,却之不恭。”
崔静允失笑,只觉赵阶梦见他死了之后好像与他亲近了不少,以往也曾吐露心声,却从没有今日这样……这样自然熟稔过。
但崔静允并不打算拒绝。
待快走到正厅,赵阶才懒散地站直了,只是姿态仍旧散漫。
明明也算个世家子弟,可没生得冰清玉润,而长了副秾丽花木成了精的妖物样子。
他再一本正经,旁人看起来,都像是漫不经心。
两人一道进去,还未拜见,便听最上首一人笑道:“朕说什么来着,他们两个定躲到一处去了。”
是,容冕的声音。
赵阶翘唇,似是因为陛下的调侃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二人刚要见礼,皇帝便摆摆手,道:“免礼。”目光落在好像无知无觉的赵阶身上,皇帝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露出笑,“今日见你们二人琴瑟和谐,倒让朕想起一桩事来。”皇帝道。
琴瑟和谐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如此明显,令众人俱惊。
时辰不早,几位并未入仕的名宿已经离去,还有些官员仍在花园中对诗做赋,还有小半,譬如宗室亲眷,勋贵朝臣便在正厅饮酒叙话,乃是君臣同乐。
还未来得及喝,众臣都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能能把陛下的话听错呢?
赵阶和崔静允,可是两个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