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她，应该是在这里打造巨人。每当我们需要巨人的力量时，她就在这里消耗无止境的时间……”吉克说。

艾伦看着尤弥尔粗糙的手和破旧的衣裙布鞋，喃喃道，“她一直……在这里……独自一人……”

两千年的永恒……

“艾伦……现在对始祖下令吧。”吉克说道：“实现我们梦想的时候到了。”

“……”

艾伦回头看他，“那些锁链？”

“……你居然会发现这些锁链，唉……谢谢你担心我。”吉克撩起一根锁链，解释道，“这些是束缚我自由的东西，也就是［不战契约］。看来只要你能在这里自由活动，也只有你能命令始祖尤弥尔。”

“……”

吉克恳求地看着艾伦：“那是我和库沙瓦先生……还有你的梦想。拜托你，拯救……世界吧。”

艾伦静静地看着他。

“……艾伦？”

“［安乐死］……这种可笑至极的梦想，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让艾尔迪亚人此后无法生育……

艾伦面色阴沉下来，他想起希斯特利亚为了拖延继承巨人之力而怀上的那个孩子，祂或许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让这所谓的安乐死计划成功，那个孩子，世界上那么多未出生的艾尔迪亚人的胎儿又会怎么样？

“很抱歉，哥哥。我是为了来到这里，当初才会答应你的提议。”他转身走向始祖尤弥尔。

吉克在后面以手掩面。

“只要艾尔迪亚人还存在一天，这个地狱就不会结束啊……如果你现在不这么做，那么这场杀戮以后也不会结束，我们的现状还会延续……”

“为什么，艾伦……你回答我啊。”

艾伦没有回头。

“因为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三笠，阿尔敏……所有他珍视的人都被世界视为杀之而后快的恶魔的后裔，生养了他的家乡帕拉迪岛也被垂涎欲滴地觊觎着，企图掏空它地下埋藏的珍奇资源。

这场战争不到一方彻底毁灭就无法停止。

“始祖尤弥尔。”

艾伦对她伸出手。

“请把力量，借给我吧！”

然而……始祖尤弥尔却无视了艾伦，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后方的吉克。

艾伦惊讶地回头。

“果然是这样啊，艾伦……”吉克抬起头，目光悲哀地看着他，“我原本想要相信，只有你……是可以理解我的。”

“可现在看来，你也被那个父亲洗脑了啊。”

始祖尤弥尔温顺地跪在他的面前。

吉克捏碎了脖子上的镣铐，艾伦这才发现那居然变成了沙子……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吉克说：“这种锁链只是由泥沙做成……我和历代的城墙之王不一样，我没有收到初代王的思想影响就来到这里。不战契约对我是无效的。”

艾伦睁大眼睛。

尽管吉克是拥有王族血统的智慧巨人，但的确，不战契约只会约束继承了始祖的王血巨人。就像没有王族血统同样不受契约影响的艾伦一样，他们都钻了初代雷斯王留下的空子。

“尽管始祖尤弥尔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她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奴隶。深信继承王族血统的人是自己的主人，持续效忠对方。”

“我已经得到了始祖的力量。”

吉克指向艾伦：“你不过是把钥匙。”

“怎么会……”艾伦这才猛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腕上已经套上了镣铐。

“幸好我一直等待，直到听到了你的真心话……”吉克叹息般地说，“你果然……被那个父亲洗脑了。这不是你的错。”

吉克看着面露怒意的艾伦，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们都是被一个糟糕至极的父亲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可怜受害者……有另一个父亲拯救了我。而之后抚养你的人却是一个阿克曼。”

“一个被设计用来服侍王族的奴隶……”

吉克想起那个名为谢伊·阿克曼的男人，看起来温柔端丽，实际上疯狂又奇异的怪物。他的确忠诚地执行着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保护艾伦，并跟随他直到最后。

他与艾伦阴沉的幽绿眼睛对视，“也需要有人来拯救你。我不会放弃你。我会……用始祖的力量将你治好。”

“不用了。”艾伦只觉得可笑，“没用的。”

吉克一手扣住他的后脑，灰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会和你一起……拯救这个世界。”

说罢，他的额头撞上艾伦的。

闪电在其中迸发。

87.

通道内的世界旋转、扭曲……变换成了一个温馨的家庭，一对黑发的夫妻怀抱着他们新生的孩子。

“这是……父亲的记忆……”

“一个将伙伴和［过去］的家人推向地狱而自己却存活下来的男人……看起来过得很幸福呢。”吉克有些嘲讽地说道。

艾伦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的母亲，卡尔菈……和他的父亲，格里沙。

他们抱着小小的艾伦。

“你究竟想做什么？”

吉克拉开了旁边的门，“我会让你看到明白为止……看格里沙·耶格尔是如何给儿子洗脑，将民族主义深植入你的内心。”

格里沙似乎对小小的艾伦有些手足无措。

就这样……吉克与艾伦看到了格里沙一边施行作为医生的职责，一边利用这个身份在贵族间打探消息，一路追寻到了真正的城墙之王雷斯家的地下室。

“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艾伦盯着露出冷汗，面色凝重的格里沙。

“怎么可能……”吉克有些惊讶道，“应该是城墙被破坏当他才夺走始祖的。那是在许多年之后。”

最终格里沙回到了家里，在他的地下室记录着什么，直到趴在桌面上睡着。

艾伦站在格里沙的背后，看见了桌面上的他和戴娜与吉克的照片。而吉克一边看着格里沙的工作室，一边似是感叹他似乎深爱着第二个孩子……毕竟已经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

就在这时，趴在桌子上的格里沙发出一声低低的梦呓：“吉克……对不起……”

吉克有些震惊地回头。

“……吉克？”醒来的格里沙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吉克的位置，“你在那里吗？”

艾伦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

在他移开视线后，格里沙迷茫地看了看周围，才颓然坐下，自嘲地喃喃道，“果然……是做梦了吧。吉克怎么可能会是满脸胡子的大叔啊……”

“……这是？”吉克一时怔住。

这时艾伦打开房门，道：“下一个。”

“去看下一段记忆吧，吉克。”

就这样的……一路看到了九岁的艾伦为了救被人贩拐卖的三笠，杀死了两个成年人。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但是……我错了。”艾伦看着年幼的自己与围上了围巾的三笠，目光稍顿后才移开，“如果有人要剥夺我的自由，那我就要从他们手里抢回来。”

“父亲没有想过让我变成这样的，但我生来就是那个样子。”

格里沙从来没有对他洗过脑。

后来，在一次因为艾伦想要加入调查兵团与母亲发生了争吵后，黑发的男人，谢伊·阿克曼前来拜访耶格尔的家庭。

“他们的确看起来血缘很亲近。”吉克对东洋血统的三笠和谢伊说。

而艾伦更在意的是，那一瞬间男人与他的对视，以及对方嘴角加深的柔和笑意。

艾伦已经完全明白了那句话。

［你会知道我的一切。］

是啊……他彻底知道了。

再然后，就是墙壁被破坏的那一天，前往雷斯王家地下室向始祖寻求帮助，恳求芙丽达击杀攻击墙壁的超大型巨人。

让吉克意想不到的是，原本会把王族巨人包括在内的所有王家孩子全部杀死的格里沙，对他们吐露了自己继承进击的巨人而获得的特殊能力——看见来自未来的记忆。

也就是预知未来。

在那个既定的未来，格里沙的确杀死了除雷斯王外所有王族血统的孩子。

而现在的格里沙却因为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无法痛下杀手。

这怎么能行。不夺走始祖、不杀死那些王族血统的孩子，未来又如何发展得下去？

［这是命运的闭环。］

是啊、是啊！

“你在做什么？”

艾伦站在跪倒的格里沙身边，“你站啊，爸爸。”

他蹲下身，贴近格里沙的脸紧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是来还债，对吗？为了被狗咬死的小妹妹。”

“喂……”

吉克简直无法理解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了复权派的同志们，为了戴娜，为了克鲁格。我们要继续前进，为他们复仇，即使在我们死去之时，及时在我们死去之后。”

“这是……”

艾伦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

“你自己开启的故事啊。对吧，爸爸。”

于是吉克所知的未来发生了。

88.

“呜！”

回归道路，吉克踉跄着倒在沙地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艾伦：“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让爸、格里沙看到未来的记忆，这样就可以改变过去了……”

甚至应该不仅如此吧。

艾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很感激你呢，哥哥。多亏了你带我进入父亲的记忆，我才得以掌握了［坐标］。”

“这并非我所愿……但是最后他说，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是啊。”艾伦说道，“四年里，我看到了很多，包括爸爸记忆里的未来的自己的记忆。”

“而且在最后……他有没有要阻止我。不是吗。”

艾伦看着吉克，“这是父亲也希望看到的结局啊。”

“啊啊……”吉克几乎无法思考。

在格里沙夺走始祖之力后，他通过艾伦的记忆看见了吉克。这个男人抱着来自未来的长子嚎啕大哭，向他忏悔自己的过失……然后他说：

“艾伦的计划……能够从根源上拯救艾尔迪亚人的悲剧，这是让艾尔迪亚人与世界都能幸福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啊！”

“……是、是啊……”

艾伦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艾伦淡淡地说。

吉克几近茫然地看着他。

“在永恒的道路里度过了两千年，日复一日的劳作，麻木空洞，这样的日子已经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