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稀酷刑加身也不曾低垂的头颅,终是垂下。
地砖上横纹撕裂,黑色的血迹还来不及清洗,目之所及处,是那些达官贵人的衣角,关靴,洁白的,华贵的。天生就是踩在这石砖上的。
是他们无耻,胆敢以蝼蚁之身,妄图博取皓月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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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很快下来,抄家,全家流放跃岭。
沈星稀跪着,答不出母亲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地面,被散落的稻草掩盖的石砖,比起的那日堂上的,更显的低贱。
可那目视范围中,出现了一双靴子,千层棉底,银丝绣纹猛虎,宝石点珠,将那老虎不凶不猛,从银色的林探出了半个青壮身躯。
这里的士族素有将猛兽绣在鞋上的习俗,说是可以让穿着之人,吸收它们的威猛之气。
吸食世间供奉还不够,那猛兽野虎也要在他们的足下供养他们。
这靴子少年才得了不久,金贵得很。
犹记得少年那时舍不得穿上:“好看吧。”
沈星稀少年老成,不喜于色。宋文泽这一抬眼,却看清楚了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此时他们两家已换了八字,这少年已是他铁板钉钉的妹夫,宋文泽不由得多了几分亲近:“唉,你就允我多多显摆几日,这样的宝贝,日后我只能眼巴巴的看你穿。到时候妹夫大度些,逢年过节的,让我也得个荷包,沾沾喜气。”
沈星稀生的极好,君子不动而敬,那双眸子极为清明,他站在桂花树下,桂香落满了他穿着素衣,常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宋文泽听着那一张就是家国大事的口,轻声笑了一下,像是那桂花中柔软的蕊心。
温温柔柔的,却带着君子之气:“宋姑娘清誉,还请宋兄勿要调笑。”
君子端方,止于礼节。
宋文泽的眼睛几乎要斜在天上,这个老古板只怕是进了洞房,才肯将自己的心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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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沈少爷好一副孝子姿态,怎么没让提督那群人看看,这哪像孝期投牒。也该让墨阁那群人赏赏,在那二十四孝里面加上一个跪母进膳去。”
沈星稀从被画押开始,就早知这么一日,可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却不知该用如何面貌应对。
五官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一样,牵动不起来任何的表情。
沈母先于他而动,隔着牢房伸手就要去够宋文泽的衣摆。
“文泽!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么文泽!”沈母一脸的急切,他们家与中书监的婚事,是她最后的期盼,中书监多大的官!宋家又是百年士族,肯定能救他们出去的!
“我们两家还有姻亲,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们出去的!”
宋文泽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目,面露嫌恶。
“姻亲?笑话,你们一届罪民,也配和我家有姻亲?”
沈母顿觉不对。
“有的!宋晗章和沈星稀八字的合婚帖还在护国寺供着呢!”
“那莲花香烧的那么高!佛祖都承认的!你们不能!不能!”
“母亲。”沈星稀开口。
“沈星稀!你与他说!你与他说啊!”
宋文泽的目光这才又落在沈星稀身上。
目光复杂。
他与沈星稀同读麓山书院,知他风骨,麓山书院院长保亲一个寒门,他也未曾有半点轻视之意。
可没曾想,却是个一打就服的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