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栀缩缩脖子,可怜兮兮地装:“冷啊。”
她握住林倾月的手,撒娇道:“姐姐给我暖暖脖子好不好?”
林倾月把另一只干的手贴在徐路栀脖子上,她的手本来就凉,这么一贴,反倒慢慢被焐热了,徐路栀虽然瑟缩了一下,但却内心觉得分外愉悦。
看见林倾月暖和,比自己暖和还高兴。
玩够了,似乎主管梅园的老僧终于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大喝一声:“什么人?”
在老僧找到她们之前,徐路栀和林倾月对视一眼,携手三两下重新登上墙头,转眼间逃之夭夭。
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
等重新回到大路上,两个人对视一眼,方才觉得好笑。
明明可以体面优雅地来去,却偏偏要用这种做贼心虚的方式,更糟糕的是,好像都觉得很爽。
似乎要这样不同寻常,才能打开平时紧闭的心扉,认识到不一样的自己和对方。
林倾月捏起徐路栀的裙角,有些惋惜:“你裙子都擦破了。”
徐路栀浑不在意,翘着嘴角:“就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摊开手掌,白白净净,讨好地笑:“看,手还是干净的。”
还可以抱姐姐。
看过梅园,兴致尚浓,两个人索性一路往上攀援,越往上台阶越窄也越陡,人迹罕至,路边杂草生得极高,寒冬腊月也险些把路淹没了。
好在两个人都不在意这些,拾级而上,越往上,越感觉到高处不胜寒。
凌云石路,通天塔底,空旷一片的地方,只有她们两个,仰望着不知道多少层的高塔,体会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寂寥。
通体雪白的塔,如今受了风吹日晒,颜色已经腐蚀得有些晦暗,也不再是当年的香烟繁盛,而是人迹罕至,很少再有人有耐心登上这么高的山峰,去看一座不给进的高塔。
而当终于得窥全貌的那一刻,徐路栀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
尽管它远没有想象中惊艳,甚至灰蒙蒙的,但走了那么久,有了结果,就已经得偿所愿,不再强求更多。
塔顶银铃声声,是为了赶雀鸟而挂的,顺风传到低处,已经模糊不清,兀自晃乱心神。
徐路栀提议:“姐姐,我们分别走到塔的一面,许个愿,好不好?”
林倾月没有拒绝,两个人就此放开了手,隔着一整座塔,遥遥相望。
徐路栀安静地望着略显脏的白色,手里没有拈香,但她想起早上烧香时候。
那时候她没有许愿,她私心想把一年的一个愿望留下来,留给和林倾月在一起的时候,虔诚地说给佛祖听。
但现在,她又忽然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许这个愿望。
走了那么久,结果似乎也并不重要,就好像暗恋,或许就是一场盛大的自我感动,不必强求结果。
不,一定会有结果,但谁说,只有在一起才是结果?
徐路栀嘴角弯起一个笑,很自信的模样,却又有那么点慌乱和无措。
现在是二月,她的十八岁生日在七月。
日子越来越近,原本她很急切地等待着那一刻,现在却觉得实在太快,快到需要她停下来缓一缓。
还有太多太多没有打算好,没有筹谋好,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是十七岁的徐路栀做不到,十八岁的徐路栀也做不到的。
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一段很长的时间,让自己更进一步,成长到拥有能够庇护住林倾月的羽翼。
进了大学,徐路栀体验了更高更广阔的世界,以前觉得够用的东西,现在好像觉得又不够用了,于是诚惶诚恐,总觉得自己还需要拼命学习,拼命长大。
可林倾月不可能一直等着她,她也不容许自己一直这样子吊着林倾月。
事实上,她们之间的关系,暧昧到仅需要戳破一层窗户纸。
徐路栀甚至可以肯定,林倾月是喜欢她的。
可是有了徐路薇和易良的前车之鉴,她又忽然开始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只能得到转瞬的幸福。
想要的太多,所以不满足,所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怎么可能不想早一日把林倾月拥入怀中,又怎么可能压抑下每晚升起的念头。
可是她太想太想,把一切都计划好,等一切都成熟,等……
徐路栀忽然明白为什么徐路薇不愿意承认易良的身份,而易良又那么的决绝。
情非得已,没有是非对错,只有进退维谷。
进一步,退一步,都怕失去你。
雀鸟啁啾间,徐路栀双掌合十,长睫微动。
寒风猎猎,银铃声声,她闭上双眼,认真地求诸天神佛。
漫漫长路,求一个结果,不求一世圆满,但求……有所结果。
至少,让林倾月一世幸福快乐,哪怕她不能相陪到底,也无怨无悔。
……
回去的路上,徐路栀似乎没有来时那么有兴致,甚至刻意和林倾月保持了一点距离。
林倾月察觉到什么,却也不点破,只是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了大半的路,徐路栀忽然闷声问:“姐姐,你许了什么愿?”
林倾月摇头:“没许什么。”
面对着徐路栀不信的目光,她认真道:“真的。”
如果非要有的话,那就是找到一个人,和躲开另一个人。
只可惜前者多年音讯渺茫,生死不知,而后者……林倾月浮起一抹冷笑,四个字就足以评价,阴魂不散。
但她并没有许下和他们有关的愿望,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她站在高塔前,心思却全然在另一面的徐路栀身上。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徐路栀许的愿望会和她有关。
昭然若揭的心思,怎么掩也掩不住,甚至早已光明正大,只需要轻轻一层捅破。
她不是不愿,不是不想,只是诚惶诚恐。
徐路栀自己浑然不觉,把她奉若神祇,殊不知,在多数人的眼里,徐路栀才是神女一般的存在。
她这样的优秀,哪怕年纪还小,就已经光芒四射,等再过几年,她就会认识更多更好的女人,又或者是男人。
她会意识到,林倾月也只不过是普通女人中最平凡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