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圣帝想要的是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而不是一条会跃龙门的鲤鱼。”
“这一年里,想必圣帝的耐心是越来越差。”
“春之大帝的大帝墓在常州出世,这件事的确是巧合。”
“但今天高家的人这么大的阵仗,这么拙劣的手法来杀常胜,地点不在中州,也不在尘州,更不在东土或者南原。”
“偏偏选在常州北郡,常胜即将离开西北的地方。”
“偏偏选在常州太守兼大都督赵辰去京都受封领赏的时间里。”
“未免也太巧合了。”
朱山鹿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
“这手棋实在是太狠毒了。”
“这手棋让我们很难分辨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会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全天下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每一方或多或少,主动或是被动,都默默参与到了其中。”
江业满是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朱山鹿。
“说得好,继续说。”
“你说说看,对方这一手应该怎么破?”
朱山鹿一愣,神色一黯。
“还请义父恕罪,山鹿无能,不知该如何破解。”
江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手棋不需要破,我们看着就行了。”
朱山鹿一脸的不解。
“在我看来,对方以这样的姿态来杀我儿。”
“不外乎两种目的。”
“第一种,对方想要一击致命,先断我老江家的根,然后彻底掀起大战撕破脸皮,有心者得利,有利者求益。”
“第二种,则是以浑水摸鱼的障眼法,想要来试探。”
“试探我们的底线。”
朱山鹿恍然大悟。
“义父,你的意思是说,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我怎么没想到呢,是啊。”
“对方这是在用北郡的弃子来试探西北的深浅啊!”
江业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对方在赌。”
“赌我四世五代的江家会不会谋反,赌做了几百年陪衬的常州赵家会不会倒戈。”
朱山鹿忍不住出声起来。
“义父,原来您认准了对方的意图,不需要我们派人,这出戏到了一定份上自然会有人去救常胜。”
“是吗?”
江业走在雪地里,没有说话,步伐沉稳有力,踩出一道道脚印。
朱山鹿沉思了片刻,连忙追上前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方只是想要试探而已,而不是真打算和我们宣战。”
“义父,今天那个救常胜的人,不一定会是我们江家的朋友,反而很有可能会是敌人。”
“谁派人去救常胜,谁也就是那个派北郡高家弃子去杀常胜的人!”
“哈哈哈哈,义父,我猜的没错吧!”
江业微微一笑,拍了拍朱山鹿的肩膀。
“走,跟我去南山,看看你娘。”
让无数妖族闻风丧胆,谈名变色的“妖屠”,紧紧地跟在了面前男人的身后。
雪花簌簌,落在朱山鹿的身上,让眉宇间满是英气的他多了一分优雅。
而当止不住的风雪落在江业身上时,那本就有些驼背的脊梁仿佛又被压弯了点点。
朱山鹿看到这一幕忽然忍不住有些心疼。
这个男人,老了。
掸了掸袍子上的雪,为他披了上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江业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常胜小的时候,虽然调皮爱折腾,但勉强还算是听话懂事。”
“后来越往大,越一发不可收拾。”
“我管他管的少,打小起他又没娘。”
“一直觉得亏欠他的紧。”
“本来我是一万个不同意,不准他进京的。”
“可是他非要去。”
“唉,也不知道他进京到底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朱山鹿笑了笑。
“常胜的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估计被那叫秋水的丫头给真伤了心。”
眺南府里有一座居大势而落的山,叫南山。
这里的大势,指的是风水学问里所说的天地大势。
每一个曾经有幸看到过南山之大势的高人,都只用了相同的一句话评价此地。
“有蟒起于原,有龙伏于野,匡群芳于周遭,邀真凤而常翔,合天地之福禄,拥四海之万寿无疆!”
南山,是每一个江家人最后的归处。
第一代家主江宏曾立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直到今天。
“凡问心无愧者,方可下葬南山。”
进入南山的路只有一条。
而路口处落有一口井。
世上见过南山的人不多,来到过南山的人更不多,那些听说过南山的人,大多数也都只是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但江家的这口井天下闻名,家喻户晓。
名为丹青。
每一个落叶归根的江家人,在临终前都会来到丹青井前。
传说,每一个对江家问心无愧的人都可以于井中看到自己的全貌,便可以被葬入南山。
倘若那些问心有愧的人来到这口井前,看到的则会是破碎的面容,之后会止步于此。
千门万户、四世五代。
这么多年来,关于丹青井的故事,数不胜数。
有很多姓江的人,最后跪在这口井前嚎啕大哭,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