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义父,这间灵堂我一共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这灵堂的门前。”
“当时你把杀我爹爹娘亲那人的牌位摆在了上面。”
“我记得很清楚。”
“那人叫诸辞,是风国的第一刺客。”
“他的牌位摆在第三排第五列。”
朱山鹿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眸光里满是认真。
“第二次来到这里是在三年前,那天死在我手上的妖族刚满七万。”
“三大妖王的牌位是我摆上去的。”
“分别是赤族的牛琮、猎族的黑齿、洠族的殷杀。”
“他们的牌位一起放在第四排的位置,五六七列。”
顿了顿。
“打扫这里的前几日不算。”
“今天是第三次在这里和义父你会面。”
说到这里,朱山鹿的眉眼中多出了一抹犀利。
“虽然义父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座灵堂的来历。”
“但是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牌位,都是我江家的刀下鬼,马下魂。”
“从第一代家主江宏开始。”
“江家的每一块踏脚石,每一个强大的对手。”
“最后都会安静地躺在这里。”
朱山鹿越说底气越足,越说目光越有神。
“我们江家的列祖列宗都葬在南山墓,江氏宗亲和连襟血脉们死后如果无愧于江家,也都会被葬在那里。”
“南山,是江家人的归处。”
“而这座只有灵位灵牌却没有祀品的灵堂,是江家所有敌人的归处。”
说到这里,江业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房间里一片安静。
江业两步向前,朝着那些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灵位灵牌们,微微鞠了一个躬。
朱山鹿也跟上前,深深一鞠躬。
世人常提一词,底蕴。
朱山鹿以前老是弄不懂这个词语。
可是后来朱山鹿想明白了。
什么是底蕴?
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
呼风唤雨的滔天权柄?
随时可变出的十万天兵天将?
还是桃李满天下的门生弟子与一呼百应的满座高朋?
不,这些都不是!
世人不见南山墓,所以他们眼中的底蕴,便是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苍生不见草祠堂,所以他们眼中的底蕴,只有那些随处可闻的传言。
朱山鹿看着那些灵牌不知道失神了多久。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西蟒王江业已经走出了祠堂。
他恍然大悟急切地跟上前去。
“义父,莫非,你是想借常胜今日在北郡的风波,来一场大清洗?”
江业没有说话,站在雪地中的他抬起头来。
天空灰蒙蒙的,有雪花不断落下。
片刻后徐徐出声道。
“山鹿啊,你说得对,我确有此意。”
朱山鹿一怔。
“不是我不想派人去支援常胜。”
“而是我不能派。”
“如果我派人去救常胜的话。”
“那么我就无法搞清楚,到底都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西蟒王江业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一股魔力,字字诛心。
“一个小小的郡守,还有他那个早已入了魔的儿子高成玉。”
“都只是打先锋试水的弃子罢了。”
“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要对我江家不利。”
“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圣帝?”
“还是刚刚受封为卓晋候的老赵。”
“抑或是莽荒里那位一袖可令三千里大白的妖帝。”
“山鹿啊,依你看,你觉得这局棋会是谁在主导?”
朱山鹿听到这里神色凝重无比。
“我,我说不清楚。”
江业陡然提高了声音。
“是真说不清楚?还是想到了不敢说?”
“不需要有顾忌,说来听听看。”
朱山鹿咳嗽了一声,犹豫了许久才敢出声。
“义父,依我之见,这一手棋。”
“您心里的每个人都参与其中了。”
江业叹了一口气。
“你当真也是这么看的?”
朱山鹿点了点头。
“这一切看起来实在是太巧合了。”
“离宋琛当初颁布圣帝圣旨的时间,马上就满一年了。”
“这一年里,所有人都知道宋秋水被许配给了江常胜。”
“但是常胜却迟迟没有抵达京都完婚。”
“天下人都以为常胜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消失了,但是你我都知道,圣帝也知道,江常胜在这一年里的变化有多大。”
“如果常胜真的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去往京都其实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但他越是出挑,那位年轻的圣帝就会越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