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狂啸,刀剑已然交错,分出了高下。
灵枢子右臂断折,随着长刀一起跌落地面。精血狂涌,惨叫伴着殷红,搅碎了天边最后一丝黑暗。
朝阳已然升起,晨光下,孙烬冷眸傲立,手中断剑如龙,兀自长吟不休。
阿纨颤抖着站起身来,走到倒地扭曲、哀嚎不止的灵枢子身边,探手在他脸上一扯。
众雄纷纷惊呼,却见那阿纨手起处,一张人皮面具已被他自灵枢子的脸上拉起,露出了内里一张约莫四十岁上下的脸孔,皱着眉、张着嘴、苦着脸、喉头翻涌,哀呼跌宕。
群雄动容,百草堂众门人更是面面相觑,纷纷低呼:“灵枢长老怎的这般年轻?”
唯独张羽人的琴声依旧高攀,似永无尽头。
阿纨“哈哈”一声狂笑,继而一声悲天痛哭,道:“他们说我傻、说我笨,孙烬,你说我傻、我笨吗?”
孙烬满面悲戚,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傻,也不笨。”
阿纨一刀斩下,灵枢子的头颅随风向远天滴溜溜的滚去。
素问子已自昏迷之中醒转,看着阿纨割下了灵枢子的头颅,“啊呀呀”惨叫一声,道:“阿纨,阿纨,别…别…”
阿纨走到素问子身旁,方刚还搀扶着他的几人纷纷避开
,满面惧色的看着阿纨,仿似看着个九幽阎罗、地狱罗刹。
阿纨在素问子身前两尺处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他,道:“师父是你杀的。”
素问子双腿连蹬,不住后退,大叫道:“是…是是是是。”
阿纨再道:“村民是你们俩毒死的。”
素问子继续蹬腿,道:“是…是是是是。”
阿纨深吸了一口晨风之中稍带的清凉之气,淡淡的道:“我爹娘跟媳妇儿,是我两个师兄杀的。”
素问子已经退出了丈余,不住口叫道:“是…是是是是。”
阿纨跨步走近他身边,道:“你们骗我、打我、陷害我,只是为了这一刀。”
素问子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在阿纨的言语未尽之时、在众雄兀自惊骇之时,阿纨手中的尖刀破空飞了过去,直直的插入了素问子的额头。
鲜血未流,只因刀身太薄。
阿纨缓步走近,探手拔出了尖刀,更扯下了素问子那一张鸡皮满布、独缺左眉的苍老脸孔。
也是一个年约四十许的汉子,圆睁着双眼,任凭额头之
上鲜血长流,染红了面颊与口鼻,却再也不能动了。
阿纨看了看横卧在地的宗伯的尸身,冷冷的对张羽人道:“樊公是他杀的。”
众百草堂门人同声惊呼。
继而走到相反身边,道:“地陈是被他毒死的。”
孙烬心头一紧,眼前似浮现了那样一个手持枯树枝,飘然出尘,却始终面挂苦涩的中年剑客。
其人已逝,孙烬只觉心中好一片悲凉与酸苦。他想要哭泣,却哪里有泪水能够为地陈而流?只不知他临死之时,是否还在思念着那个日夜羞辱与他的女子、那个被他心心念念着的席煜。
阿纨说罢走到孙烬身边,道:“我杀他们对吗?”
孙烬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道:“对,他们该杀。”
阿纨“嗯”了一声,道:“那我走了。”
孙烬道:“去哪?”
阿纨道:“回家。”
孙烬道:“你家里已经没人了。”
阿纨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
说罢转身走了,拨开了人群,向着北方,一步一步的走了。
孙烬长叹一声,看向张羽人,却见他也摇头长叹,琴声
顿止。
琴声止住,药人立时脱困,喉头一阵翻涌,探爪便向孙烬扑来。
孙烬忙道:“张兄,快控制住他。”
张羽人道:“杀了他吧,我没有操控之法,留着也只会贻害江湖。”
说着放下黑琴,一掌向药人的后脊拍来。
孙烬挥剑逼上,叮当联响,二人已与发狂的药人斗在了一处。
张萧将剩下的九转解毒丹喂食崔戎、单行、相恶三人吃了,见他们面色渐转安然,微微放下心来。
晏秋白抱拳道谢,百草堂众人连声长叹。
他们素来敬重的堂主宗伯大人,原来竟是害死了前堂主樊公的凶手;他们素来敬重的灵枢子、素问子二位长老,原来竟是构陷屠夫阿纨、杀人无数的妖人恶者。
自有人大觉阿纨的言语不可信,但更多的人却看到了阿纨的面孔与眼神,那样的纯洁与干净,如何会去谎言欺骗他人?
世上只有他人会去骗他。
这一场变化来的太快,众人如何也难以反应过来。
他们无奈长叹,只得再把目光汇聚到场中,观瞧着孙烬
与张羽人联手共斗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