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等人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门外清香扑鼻,正有几株寒梅在迎冬绽放。
孙烬细算时日,原来年关已过,新的一年更已去了半月余。
时间过当真很快,只转眼间,他已二十岁了。
云麟唤来家仆,轻声索了几坛美酒,与孙烬、云阳子二人并肩坐在净室前的石阶上,看着梅花点点与斑驳积雪,举起酒坛,缓慢的喝着。
冷酒下肚,三人无言。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水已尽,孙烬看了看云阳子,轻声道:“道长,彼时孙烬年少,不经世事,对上清派多有得罪,还望…”
云阳子摆了摆手,道:“都过去了,不提了。”
孙烬缓缓点头,心里却想:“当真过去了吗?那个时候,我若不阻拦他师兄弟二人,他们必已将游侠儿打杀。虽然真正的凶手白衣使者依旧逍遥在外,至少上清观众人再也不会去往云崖山上。”
“不去云崖山,自也不会有那灭顶之灾…”
转念又想:“若能重头再来一次,我还会救游侠儿吗?救她一人,却害了上清观数百条性命。”
思思想想,金乌已堕下虞渊,玉兔跳出东天暮云,放肆的散出清冷的光芒,与分散四处的积雪狼狈为奸,以刺骨之寒,摧残着万千生灵。
屋内传来流仙子的咳嗽声,云麟一跃而起,推门走进。
孙烬与云阳子同步跟去,但见流仙子委顿在坐车之上,面色惨白,虚汗长流。
而江凌波则倒在床上,微弱的呼吸传来,满面桃红,熟睡正酣。
云麟上前扶住流仙子的身体,道:“师伯,且莫为了凌波而伤了您的仙躯,如真无办法,便不再勉强了。”
流仙子喘息半刻,才道:“‘摄魂夺魄’果真不凡,世间唯有《道隐玉华》与身毒大乘佛法才能破解此术。”
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好在凌波中术时日不久,贫道已将她心中的混沌压制,虽然陷入沉睡,却已再无性命危险。只要寻到百草堂的‘唤神酒’,以至凶毒物为引,定能激醒她的神智。”
孙烬闻得‘唤神酒’不禁一愣,眼前倏地浮现了一抹白衣。
他背着一架黑木古琴,踏着满山白雪,缓步走来。手中提着一壶酒,邀己同饮。
张羽人。
只听云麟说道:“唤神酒,百草堂有很多,我去求借一些来。”
流仙子摇了摇头,道:“百草堂隐宗西南群山之中,非乱世而不临凡,想要寻找,实非一日之功。”
说罢斟酌片刻,再道:“你云家的《元光灵照经》很有几分道蕴,当可助我压制‘摄魂夺魄’,三日施法一次,你去不得。”
孙烬忙道:“我去寻找。”
流仙子看了看孙烬,见他满面真诚,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但三年之内必须寻回。如三年寻不到,那么‘摄魂夺魄’便会永存于凌波体内,再也祛除不尽了。”
孙烬寻找司马湦,整整三年,而今听闻又是三年,心想:“那西南群山总不会比昆仑山要广要大,或许并用不了三年。而且,只要寻到张羽人,定能得到此酒。”
又想自己彼时对张羽人那般,而今有所求,立时便想起他,不禁心下愧疚。转念又想为了江凌波,也只得厚着脸皮,丢弃颜面了。
说道:“三年之内,晚辈一定带回唤神酒。”
流仙子“嗯”了一声,双眼之中微露疲惫,孙烬抱起江凌波,与云麟一起告辞离去。
来到江凌波的卧房之中,孙烬将她放上床榻,深看了一眼后,对云麟道:“我这便去西南。”
云麟道:“百草堂亦正亦邪,虽无太平道怪异,却也不是易于之宗。孙兄弟,此去一定小心。”
说着自怀中取出了江凌波安置‘燥地火链’的布袋,道:“百草堂中人不仅精通岐黄之术,更擅使蛊毒,带上小红,以防万一。”
孙烬点了点头,接过了布袋,放入怀中,而后背起了放在门旁的木盒与泰阿剑,告辞一声,转身去了。
有家仆得云麟吩咐,牵来一头满身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孙烬接过马缰,道一声谢,跨步走出了云府。
夜幕正沉,群星闪烁,月儿似玉盘一般挂在天上,清清冷冷,好生无情。
孙烬对月一声长叹,策马向西南方向走去。
此马乃西域大宛国所产名马,皮肤较薄,急奔之时,皮下血脉隐约可见。待得出汗,肩颈之处先潮后湿,殷红艳丽,很像流血,故也称‘汗血宝马’。
马蹄连踏,一纵便是数丈远近,不过半刻之功,便已奔出了建邺城。
夜色如幕,罩着荒野,孙烬满心倥偬,更浮起了对司马湦的思念与对游侠儿的担忧。
心想:“三年时间应该足够寻找唤神酒,此马脚力甚佳,不如先去昆仑一行,看看湦儿是否返回木屋。”
打定了注意,便拨转马头,寻了西北方向而去。
过弋阳、走上庸、经梁州、踏天水,匆匆月余,终于又来到了昆仑山境。
此时虽值春初,中原仍是寒风料峭,百草未生,但昆仑山中却已草长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