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一直沉浸在游侠儿的话语之中,思着想着,心头一会儿暖一会儿寒。
他不知为什么会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寒。
他好想站起身来,紧紧的将游侠儿拥在怀里,郑而重之的道一声谢。
仅此而已。
良久良久,忽觉力气稍复,孙烬睁开了眼来。
抬眼处正见一张美丽至极的面孔在对着自己微笑,既甜且蜜。
孙烬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坐起身来,道:“这茅屋是你搭建的?”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竟然化成了这样一句来。
游侠儿嫣然一笑,并不打话。只端着一碗浓汤,拿起汤勺,示意孙烬张嘴。
孙烬茫茫然张开了嘴巴,温热的汤水入腹,还带着一丝丝的苦涩味道。
孙烬面露疑惑,游侠儿低声道:“这是山中野参,很是滋补。”
说着再把汤勺递来。
孙烬接过了木碗木勺,道:“我自己来。”
一餐美味,体内流失的精血渐渐恢复。孙烬只觉气力饱满,踏步走出茅屋,正见子芄的坟茔孤孤单单的立着。
他站在坟前又看了良久,终于日落西山,才听游侠儿道:“咱们走吧?”
孙烬道:“去哪里?”
游侠儿道:“随便,你想去哪,就去哪。”
孙烬点了点头,回到了茅屋之中。
次日清晨,孙烬整理了衣衫,洗漱罢了,再到子芄的坟前站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芄儿,孙大哥去给你报仇。不管她逃到哪里,我终会将她擒来,押到你这里,在你面前让你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咽气。”
坟冢无声,唯有风过呼呼。
孙烬与游侠儿共骑一匹马,走了。
这马是孙烬来时自云府借的,虽然不比游龙,却也十分神骏猛健,四蹄抬落,已窜出数丈远。
白衣使者不知逃到了哪里,反正近一段时间内,她是不会再回太平山了,这一点孙烬可以确信。
策马闲走,一边寻找仇敌,一边斜看北境之景。
这一日来到了雁门郡。
群山耸立间,一队游民正拖着一张张疲惫且饥黄的面孔,缓步而前。
孙烬策马赶到队伍前,问道:“乡党,你们这是去哪里?”
为首的是个身着鹑衣的老者,约莫五十来岁,却因常年的饥饿与奔波,大有七八十岁之态。
见孙烬高马雄健,体态硬朗;游侠儿虽身披道袍,却美艳若仙。
二人似玉璧似月光,成双一对,神仙眷侣。
那老者忙跪拜在地,道:“大老爷行行好,舍些米粮吧。”
众人见村长停步跪下,忙止住无声的行走,纷纷跪拜在地,叩头的叩头、哭喊的哭喊,无不在乞求施舍。
孙烬眉头大皱,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者眼含老泪,哽咽着道:“家没了,被胡人占了。年壮的汉子们都被打死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跟小娃子还不想死。可是哪里才是安宁的地界啊。”
说罢又伏地痛哭起来。
孙烬心中大是不忍,道:“胡人竟如此猖獗?”
老者埋头道:“这边境上,谁还管胡人啊,当官的都在
京都吃喝玩乐,哪里还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与活?”
孙烬怒发冲冠,却见一队兵马扬尘而来。
待到近前,陡然勒马停住。
众游民纷纷惨叫,却无一人敢动,都抖若筛糠的跪在地上,不住叩首求饶。
孙烬凝眸看去,但见那一队兵士只有十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金黄色甲胄,腰悬雕花长剑,脸面白嫩,双眼斜睨,傲气不表自发。
看也不看跪拜在地的数十乡人,只把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坐在孙烬怀中的游侠儿。
游侠儿正低头玩弄着坐骑的鬃毛,似对这些乡民与后来的兵士丝毫无有兴趣。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这小道姑长得不坏,哪里来的?”
孙烬冷哼一声,并不理他,对那跪拜在地的老者说道:“你们走吧,往建邺方向走,便是朝廷不管你们,也总有仓囤米粮的江湖大豪会管你们的。”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众兵士,唯唯诺诺,不敢动作。
那少年冷哼一声,道:“小爷我缺几个陪练的武夫,这些人正好够用,一个都不准走。”
身后协将高声应道:“是。”策马就要来驱赶众乡民。
孙烬冷目斜视,道:“我说让他们走。”
言语冰冷,惊得那协将忙勒住了坐骑,左右看看,不敢上前。
那少年一甩马鞭,在空中打出一声爆响,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娘儿道姑是你什么人?”
孙烬从未见过此等蛮横之人,怒气再也难遏,一指凌空点出,那少年座下的白毛大马吭也没吭一声,轰然跌倒。
脖颈处鲜血狂涌,一道拇指般大小的孔洞圆润非常。
少年一个不慎,被白马的尸体压在了地上,惨呼伴着怒吼瞬时传来。
两位协将忙跳下马去,将那少年自白马尸下拉出,任凭他拳打脚踢,也始终不敢多言。余下七人则纷纷抽出兵刃,问也不问,便向孙烬砍来。
孙烬冷冷的道:“当兵不杀胡人,对待百姓却这般勇猛,留之何用?”
一指指的点出,内力激射,宛若一支支无形羽箭,齐齐没入了那七人身下的骏马脖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