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歪,晕死了过去。
他这一问是在问自己,问自己害死了子芄是否满足。
他终于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最不妥当的方法,这个方法害死了子芄,也让他那坚挺了三年半的心瞬时倾倒崩溃。
若非他此时已尽习完整的《太平经》,只怕心魔早生,再与半年前的雨夜一般,化作一头只知道杀戮,毫无人性可言的妖魔。
他不会化作妖魔,但心与信念连翻崩溃,他以后如何能活?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昏迷才是最好的逃避办法。
孙烬本不想昏迷,他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但心头精血喷出太多,任凭内力雄浑,也终究再难打起精神。
醒来后月正当空,一个孤零零的泥坟立在身旁的荒野中。寒风吹来,孙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去看坟茔旁侧围着篝火而坐的游侠儿、云麟与王世弘,他只缓缓的爬起,呆呆的望着子芄的坟墓。
这样一个光秃秃的、毫无生气的土堆,竟然是子芄最后的归宿。
良久良久,好似月儿都垂了下去。东天泛白,金鸡三唱,北境的清晨当真不美。
山风料峭,山野倥偬,那一丛丛、一株株黄草和枯树,都在寒风中拼命的摇动。它们很忙碌,毫无目的的忙碌。
忙碌着生,忙碌着死,直到将天也忙的黑了,地也忙的空了,它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孙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他只呆呆的站着。
又是一天过去,游侠儿递来了一块烤肉,映着初生的朝阳,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孙烬摇了摇头,却听游侠儿道:“你是想饿死了之后去寻找子芄吗?”
孙烬继续摇头。
游侠儿没再说话。
又一天过去,云麟来到坟前,冲内里尸身不全的子芄鞠了一个躬,而后对孙烬道:“家父伤重,我总也放心不下,孙兄弟,这便告辞。”
孙烬点了点头,云麟踏着黎明走了。
又过了一天,孙烬已经连续四天没吃饭了,他丝毫不觉得肚饿。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没有想子芄,也没有想司马湦,更没有想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只是在想,人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终于他又晕了过去。
迷迷茫茫间,喉头里好似有温吞的水在流淌,暖了心窝,暖了血脉。
孙烬睁开眼来,却见白雪正迎着西天那茂而不热的太阳飘飞。
北境下雪了。
这一日的晚间,王世弘离去了。他没有跟孙烬说话,只
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孙烬又站到了子芄的坟前,一日一日。
终于再一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只半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体虚气弱,周身全无一丝力气,更睁不开眼来。
忽而听到一声叹息传入耳中,幽幽徘徊,久久不散。
叹息声伴着游侠儿的声音,好似正在淡淡的说着什么。
孙烬凝神细听,却是:“我知道你很苦,可是世人谁不苦呢?你所经受的比之那些普通百姓来说,相差当真比苍天与虞渊还要远。”
孙烬心想:“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苦,为什么她会觉得我苦?”
又听游侠儿道:“在大雪地里,你与张羽人促膝长谈,说的是司马湦;在汤王陵的山洞中,你与子芄对火而坐,想的是司马湦;大年夜里,你为子芄舞剑,心里想的还是司马湦;雪峰之上、阿纨家中、云府之内、凌烟阁前,你心心念念的始终是司马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