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面孔在眼前变换重叠,终于化作了子芄的黑纱,以及游侠儿的那一句:“你兄弟回来了,你个乌龟王八蛋,快滚吧…”
石门翻转闭合,轰鸣回荡在耳边,将孙烬的思绪与记忆锁在了石门后的山洞中。他带着淡淡的笑容,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经络中的内力蓦然蛰伏,寒意透体而入,压逼了心火逐渐暗淡。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劲风又起,一道明光倏地自孙烬的心间划过。
他猛然提起了心神,催动了内力游走周身,驱散了寒意
的同时,更激发了心火逐渐蔓延。
那原本已经融合成一体的三种内力,此刻继续出现了融合,终于交错难分,再无彼此。
那《日月玄枢》、那《道隐夜魔》、那《三元三化玉诀》,虽有共同之处,毕竟天各一方,只依靠着中间的江河贯穿相连。
而今随着内力的融合,三部玄法之中的晦涩不明之处忽然显现于孙烬的脑海之中。
明光又闪,不明之处豁然开朗,一切水到渠成,仿似天地初开,浑浊交融,日月虽分,光却同生。
《太平经》,原来如此。
孙烬心起波澜,只觉周身百脉俱舒,万千穴窍之中内力联动,生成了气,演成了声,共鸣震荡,终于冲破了喉咙,被他以狂啸释放而出。
龙吟惊天地,长啸震山河。神功此时成,寰宇归太平。
那一双紧闭的眼眸倏地睁开,精光吞吐,似能融化冰雪。
孙烬自巨石上站起身来,昂首雪峰之巅,环看周侧云雾,道:“江大叔、何老前辈、子干先圣,你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天地如常,唯有寒风疾劲,卷起了白雪洋洋洒洒,若蛟
龙、若海浪,翻滚夭矫。
孙烬心道:“三位的愿望与心血交错融合,我既已得,又怎能自此遗于雪峰?”
又想:“‘朝圣夜魔’仍旧在江湖上作恶,古来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其下,我怎能自埋功法而舍弃世人?”
“我当下山,寻觅良人,传此功法后,再死不迟。”
心念打定,便跳下巨石。想了想,将怀中的断剑剑柄拿出,运力于掌,嵌在了巨石顶上。右手食指伸出,在剑柄的旁侧写到:“身无长物,唯挚友所赠之剑,奈何已残。凭此为息,再借载余命性,万谢。”
而后看也不看身外山景,踏着轻若微风、过雪而无痕的脚步,向山下走去。
古来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孙烬来说,下山何难?
他一纵便是数十丈高下,待得临近平台处,右手猛探,便插在了山壁之上,凭着肉体之能,硬生生卸去了下堕之力。
如此大能,便何参差与江落鸿复生,也万难做到。
连翻纵跳,不觉暮色已起。
待得次日黎明之时,孙烬已跳到了雪峰脚下。
双脚落地,踏草飘飞,却见不远处的山岗上,正呆立着一个满面惶色的老迈胡人。
正是那个会说汉话的胡人。
孙烬施展轻功掠到近前,抱拳道:“敢问老先生,距此最近的城镇该往哪里走?”
他经久不言,言语已很生涩,索性终于能说得出口。
老翁虽然雄壮,却已被孙烬飞跳下山的场景惊得呆住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孙烬极有耐心的等着,待得日上三竿,才听那老翁“啊”的一声惊叫出口。
孙烬微笑回应,再问了一遍。
老翁见他微笑,心中的惶恐已消了三分,颤着右手,指向了东北方向,用极不流利的汉话说道:“三百里…有…就是于阗国…大国…人多。”
孙烬点头道谢,转身去了。
老翁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落,双腿乱颤,轰然跌坐在地。
孙烬不知于阗国是什么所在,但想三百里并不算远,人多自能问明路径,返回故土。
他心中早有了传法的人选,便是张怀虚的小徒弟,张萧。
此子虽然心性不稳,却也不坏,好生管教,日后必有成就。
待得传法毕了,孙烬便再也没了牵挂,虽觉很是对不起子芄,很是放不下江凌波,却也不想再去打搅她们的生活。
没了司马湦的爱,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