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时候,总觉时间过的太快。孙烬还没有反应过来,已到了二月十四日。
明日便是凌烟阁大会,且不说云府英豪济济,单是建邺城中,也在这十数日间涌进了不少提刀带剑的江湖武者。
行走在街道上,但你放眼所望,十人之中便有八人劲装持兵,足见华夏人才之众。江湖如此,更莫说朝堂军队,有如许人才,何愁汉民不兴?
孙烬看过了街道,游遍了建邺城,再次回到了云府之中。看看天边将圆的明月,叹道:“不知不觉间,月儿已经圆了。不知湦儿头顶的明月圆了没有,她是不是也在对着月儿发呆?”
一叹接着一叹,小鬟又来请宴。
孙烬心事纷繁,摇了摇头,道:“我不饿。”
小鬟知趣退下,空留孙烬一人立在院中,提着早些日子没有喝完的酒水,望月独饮。
忽听一道脚步声传来,孙烬也不转头去看,便道:“今晚来的挺早。”
张萧腰插断剑,一身白衣也已换下,穿着最为朴素的黑色长袍,打扮与孙烬颇有几分相似。
这十数日来,他每夜来此,但无一日能剑伤孙烬。初时一招未尽,便被孙烬点中剑身,三日后已能剑招用老;五日后第二招已出,而今夜是第十三个夜晚,张萧满心打算,一定要用尽三招。
孙烬喝尽坛中最后一滴美酒,甩手丢开空坛,看了一眼张萧,心下暗赞:“确比之前稳重了许多,也抹开了浮华的面子,此子可塑。”
一指向张萧点去。
张萧忙飘身后退,反手拔出断剑,斜刺里向孙烬的右手手腕刺去。
孙烬道:“该刺我右手肘。”
张萧忙抖动剑身,反刺手肘。
孙烬又道:“力道已衰,无甚大用。”
一指已将点到剑身。
张萧眼光也真不坏,眼见长剑无可避处,猛地撒开右手,同时暗运下掷之力。
断剑受力,横向地面落去,张萧右手忽收,左手急探,已自孙烬的右臂下拿住了剑柄,卸去了下堕之力,反转断剑,向他右肘刺来。
孙烬大赞一声“妙极!”右手倏地收回,左手探出,依旧是两指并出,点向断剑中身。
张萧见手指来势极快,心想自己这一剑终究无功。忙侧旋剑身,横削点来的两根手指。
孙烬右手忽顿,止住了收势,指尖一转,向下急点。
“叮”的一声,中指指甲撞在了断剑中身,张萧拿捏不住,剑势已乱。
孙烬的左手趁机变指为爪,擒住了张萧的右手手腕。
三招虽出,毕竟未得用老。张萧黯然一叹,道:“师叔祖,再来过。”
孙烬心挂司马湦,摇了摇头,道:“今夜不来了,
你剑法已有小成,只是内力不如我,眼光耳目便也不如。且你对剑势领悟未深,故猜不出我这一指的后招,反被我料敌于先,连翻围困。”
张萧躬身受教,孙烬接着道:“你一定要记住,武艺也罢,剑法也好,先人们创建的初衷,都是为了克敌制胜,可谓杀人之技。但至于杀敌与否,全赖你那一颗真心,只要你心存善念,剑则善,反之则剑恶。以后与人比武过招,若非仇敌,切记不可心存恶意。随心随性,才能发挥出剑之奥义,丝毫强求不得,反乱己心。”
张萧大觉受益匪浅,跪拜叩首,道:“多谢师叔祖指点,孙儿愚笨至极,始终悟不出剑道真谛,徒费您老的一片苦心。”
孙烬将他扶起,道:“你若愚笨,那世上还有聪明人吗?这剑道为何,我也说不上来。便我真能说上来,也不是你自悟而出的剑道,你也发挥不出妙用。前路尚远,多多珍惜吧。”
张萧郑重的点了点头,见孙烬意兴阑珊,好似心有
烦闷,当下也不好再做打扰,告辞去了。
孙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阴暗之中,嘴角缓慢浮出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他所说的是自己没有将《日月玄枢剑法》传授给张萧,一来是觉得张怀虚所授的剑招很有其独到之处,便真不如《日月玄枢剑法》,也当列世间第一流之境;二来是自己对《日月玄枢剑法》的真意也未能尽悟,怎能乱教他人,误人子弟?
但又觉得自己无所作为,很是愧对张萧那几十、几百句‘师叔祖’的称呼。
忽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萧儿能得师叔教诲,不管是心性还是武艺,都比初入江湖之时要成熟了许多,师叔大恩,侄儿永生铭记。”
孙烬转头看去,正见张怀虚踏着风起云散的步伐走来。
他对这个称呼自己为‘师叔’的老道很是敬重,不敢心存丝毫辈分之别,忙道:“举手之劳,道长不必
如此。”
张怀虚走到孙烬身边,躬身施礼。
孙烬忙将他扶起,这些日子来,他无数次跟张怀虚说过不必行此大礼,但张怀虚虽然年老,却极为敬重礼节,百般不听孙烬的话。
久而久之,孙烬也觉无可奈何,只得随他。
张怀虚道:“师叔觉得无甚,但对萧儿来说,却是一生也受用不尽的大恩盛情。”
孙烬道:“张兄弟心地仁善,只是经事不深,日后多磨练磨练便也不失为一代豪侠。”
张怀虚面现喜色,随即又长叹一声,道:“我倒是不希望他能做什么豪侠大侠,只希望他能一生仁善,莫要步入那三个师…唉!那三个孽障的后尘。”
孙烬从未听别人说过张怀虚还有三位弟子,现下听闻,不禁愣了一愣,问道:“张兄弟还有三位师兄?”
张怀虚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天边将圆明月,道:“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当下将自己是如何收徒、如何被徒弟祸害、又如何与江落鸿打赌等事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