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肃目冷面,阿纨惶而带惊。
内力蒸腾,催发了汗水化作缕缕白烟,分自二人的头顶涌出,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孙烬以精纯而胜,阿纨以浑厚为依,两人互不相让,看那架势,非拼尽最后一丝内力不可。
子芄见孙烬身躯颤抖,汗水已将后襟浸透,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惊呼出口。终被文俶出言喝止,但听他道:“他们在拼斗内力,险之又险,切不可有丝毫分心,否则便不死也要重伤。”
子芄如何不知孙烬的内力修为?初见之时虽有根基,却较自己有很大一段差距。石梁一战,虽因《三元三化玉诀》而突飞猛进,却依旧不如自己。而自己初见那屠夫阿纨之时,便觉心神不宁,本还以为是害怕胆怯之故,现下想来,乃是内力压制,才至于此。
如此前后差别,孙烬如何能敌得过那阿纨?
担忧与焦急充斥着子芄的心胸,她再也忍耐不住,自小榻上爬了下去。
双腿右手无力可用,左臂拖着身体却还能勉力向前
。
待到孙烬跟前,正待探掌抵住他的小腿,延出内力为助,却陡听一声闷哼传来。
子芄趴伏在地,看不真切二人的情况如何,但见孙烬一双小腿不住颤动,却终究忍住了没有后退。
而自他两腿的缝隙之中清晰可见,阿纨那高高卷起了裤管、黑毛丛生的两腿重重的后踏三步,虽终立定,却无疑已是败了。
子芄又惊又喜,正待大赞孙烬了得,却听“噗”的一声自头顶之上传来,紧接着便见一蓬血水落下,染红了孙烬脚边的地面。
此番比拼内力,阿纨险胜,且深谙卸劲之法,故才后退三步,卸去了自掌间传入体内的内劲。
而孙烬惨败,更不通卸力之法,强撑着身体不动,终于震伤了肝肺,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出。
内力耗尽,肝肺又伤,孙烬浑身战栗,终于跌坐在地,双目充血,面若纸白。
子芄探出的左手被孙烬坐在臀下,只觉他的身躯依
旧颤个不停,且重若山岳,竟难以抽手而出。
心知孙烬受伤太重,已在生死边缘徘徊,子芄勉力爬到他的身边,看也看不到他的面容,一时急怒攻心,“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阿纨静立调息片刻,待得肺腑停止了震颤,略一感应,内力竟只剩下一丝。
也正因为这一丝的余存,才令他铤险取胜。
他“哈哈…哈哈”的大笑,握住尖刀的右手颤抖不休,却依旧缓慢俯身,向委顿在地,头脑混沌而不知外事的孙烬刺去。
子芄眼见尖刀刺来,忙翻上孙烬的身躯,将他护在身下,妄以自己的躯体为他挡下这一刀。心想:“孙大哥,咱们来世再见吧。”
双目微闭,已存了死心。
她已将《三元三化玉诀》修炼至第七重,且根基稳固,非苏一一可比。单以内力来论,实已不比地陈弱上多少,更略长于文俶。
而此刻阿纨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尖刀锋利,来势却
缓,只消她左右轻拨,便可将敌人震退。
无奈她少经世事,更几乎不曾与人拼斗过,如何知道这许多事来?眼见孙烬如此,心境已然大乱,再也想不到自己原来身负不世妙法与几比一流高手的内力。
阿纨的刀依旧在缓慢向孙烬逼近,他嘴角泛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嗓音沙哑,道:“我阿纨这一辈子,总是在被朋友欺骗,所以我最恨别人欺骗我,也恨别人有朋友。欺骗我固然该杀,有朋友,也需尽诛。”
忽见黑影一闪,直冲刀锋而来。
来人正是文俶,他一直在为孙烬重伤而忧心,终于勉力恢复了一丝气力,眼看尖刀便要将子芄刺杀,继而再杀孙烬。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以此一丝气力奔下了床。
本拟将阿纨撞开,却刚到孙烬身边,气力陡然用尽,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正是这一跌,恰巧挡在了子芄的身前,将自己的胸膛对准了尖刀锋芒。
尖刀入体,文俶牙关紧咬,怒目冷视阿纨。忽觉气力又生,猛地抬起右手,一掌向阿纨的胸膛之上印去。
掌中力道弱,却含有少许内劲,直将阿纨体内的最后一丝内力震散。
他口喷鲜血,轰然倒地,右手再也无力拿握尖刀,任由它插在文俶的右侧胸膛之上。
刀虽入体两寸余,却不至丧命。但文俶伤上加伤,气息已若游丝,终于头脑一沉,昏死了过去。
子芄只觉忽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睁开眼来,见是文俶。又见阿纨依旧带着残忍的笑,却跌坐在门边,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正是杀敌良机,子芄拼命想要将自己的左手自孙烬的臀下抽出,无奈自己压他的身上,文俶反压住了自己,三人的体重尽在左臂,如何能抽得出来?
她那左手本就难提气力,虽然经络完整,可通内力,此时此刻却哪能帮她脱身而出?
几番尝试,终究无果,忽听阿纨咳嗽了几声,大笑
随后传来。
子芄心急如焚,暗想:“孙大哥与文叔叔伤的这么重,一时难以恢复行动。那屠夫却只是内力耗尽,受了些震荡伤势,待得内力稍复,便会再来行凶。我得先下手为强。”
又抽左手,依旧无功,无奈之下,只得用上了内力。
她左右两臂本已自上臂处被苏一一斩断,双腿也从腿弯下少许处断裂。只因徐长庚胡乱接续,阴差阳错间治好了左臂,却毕竟才几个月的时间,难以将养复原。
此时左臂连撑托自身都很有不逮,便算经络通畅,可以供内力游走,却无气力相辅相成,如何还能力拔千斤,化而为劲?
故此便是用上了内力,也是无济于事。
彷徨无措间,子芄忽想:“我将内力延出体外,不需左臂生劲,自能将孙大哥跟文叔叔震开。”
又想:“他二人伤的这么重,万一稍有不慎,在他
们的伤上加伤,岂不是要坏了性命?”
一时无计可施,心神便渐失守,左手掌心处的穴窍忽然大开,那本已运至左臂的内力便若陡逢决堤之江水一般,汹涌奔腾,纷自掌心向外涌出。
内力涌出,自然会震开周侧万物,但说巧不巧,子芄的掌心正对准了孙烬臀上的环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