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子芄与文俶三人都是一惊,同声问道:“你做什么?”
但见那阿纨满面怒容,短须短发张开如戟,狠狠的看了孙烬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文俶,说道:“你们不是亲戚?是朋友?为何要骗我?”
孙烬一愣,没想到他竟会做此一问,心想:“我与文叔叔相识于江湖,虽然更多的是朋友之情。但他年岁毕竟大我这许多,且待湦儿如同己出,我称他一声叔叔也是在情在理,如何算得上欺骗?”
心有此想,便起身抱拳,道:“阿纨兄,文叔叔确实是小弟极为敬重的长辈,虽无血脉之亲,但比亲叔也不差分毫。这种情义,三言两语难表,但绝对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阿纨哪里听他那许多?暴喝道:“不是亲戚,没有血脉关系,那便是朋友,你便是骗我。”
孙烬道:“阿纨兄,你这是怎么了?小弟便真骗你
,也是因为当时文叔叔伤势太重,急需要躺卧休息,故才未与你说明前后情由。”
阿纨道:“你骗我就是骗我了,哪来的这许多废话?”
孙烬大感无奈,道:“既然阿纨兄这么执着于欺骗与否,那小弟这里给你道歉了,还请莫怪。”
阿纨“哈哈”一声大笑,道:“你果真骗我,世人都在骗我,来此的人也都在骗我,看招。”
说着提起尖刀,便欺身向孙烬刺来。
文俶与子芄见这屠夫神情癫狂,好似对孙烬没有跟他明说实话而大感愤恨,三言两语便动上了手,不禁同时惊呼出口。
文俶坐在床榻之上,摆手喝道:“这位兄台且听老夫一言。”
阿纨尖刀破空,顿也不顿。
子芄叫道:“孙大哥,你小心了,此人很是了得。”
孙烬心底纳罕,但见尖刀临身,也已无法,只得抽
出断剑,递了一招,架开了刀锋。
两刃相触,孙烬陡觉右手一麻,紧接着虎口处便传来一阵阵的绞痛。
他不及侧目去看,已深感骇异,这偏僻荒村的一个寻常屠夫,竟然强悍如斯,实不比那何丰与席煜师兄妹二人差,且更强上数倍也不止。
身随意动,忙展开游龙掠影步法,将战圈自床榻边拉到了卧房正中,远离伤重的文俶与行动不便、斜靠小榻而坐的子芄,免得刀剑无眼,伤了他们。
那阿纨的目标只是孙烬,见他闪了开去,忙旋身跟上,右手尖刀连戳三招,左手并指成掌,夹在刀风之中,循着孙烬的中宫破绽,直取而去。
孙烬抖剑挡下这三刀,身躯变换,避开了直取胸腹的一掌。正待反身而攻,却忽觉胸口一痛,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蹬蹬蹬…”连退七步才止,肺腑震荡,气血翻涌,任凭体内那已成气候的内力如何波动,仍旧消不散阿纨那随掌入体的怪异内劲。
终于喉头泛起甜腥味道,闷血再也忍耐不住,喷了出来。
那阿纨飘忽出手,掌后有掌,他竟毫无察觉。
子芄惊叫一声,眼眶已显红润。文俶坐立床上,仍旧大声呼喝,妄图引开阿纨的注意。
闷血吐出,孙烬只觉气行稍畅,虽然胸腹剧痛,却也比刚才内劲霍乱肺腑要好受许多。眼见阿纨刀掌交错,已抢到近前,再也无暇多做调息,心念微动,乱剑已出。
剑乱、步法随之而乱。却终究只堪堪抵住了阿纨十数刀与十数掌,再次不敌,背脊上被刀锋浅浅划过,顿时衣破肉裂,鲜血长流。
乱剑难敌这刀掌交错之术,《日月玄枢剑法》又需要内力而支撑变化,如今内力不敌对方,自然变化难出。孙烬大觉惶急,忽而眼前明光一闪,刀影又如风至。
子芄与文俶的惊呼再度传来,孙烬念动风生,尽使游龙掠影步法左右闪避。
他本可以闪出房门,奔出阁楼,凭着步法之能,阿纨当难留他。但子芄与文俶行动不便,自己又怎能丢下他们而不顾?
无奈之下,只得游走不停,同时目不转瞬的盯着阿纨的刀掌交错之术,妄图寻来缝隙破绽,乘机进攻。
但那刀掌互补缺漏,在阿纨身边舞得仿似幕布一般,滴水难进,又哪里有破绽可寻?
情动意急,孙烬猛地收住步法,挥舞断剑,使开了《游军剑法》,大封门径,向那阿纨的刀掌逼去。
《游军剑法》乃文俶于万军拼杀之中所悟而来的杀敌之术,配合左右两翼大军,自为先锋,冲开敌阵,荡杀万兵。
此法虽也不凡,却终究难以在两人生死相斗间发挥妙用。那日因有石梁天堑为势,故才封路逼敌,而今卧房宽阔,断剑不长,哪能尽封敌身?
阿纨斜跳两步,已避开了游军剑影,挥刀猛向孙烬的右肋斫来。
这刀正是他杀猪所用,虽是凡铁打造,不值三五大
钱,却常年在猪油之中浸染,更饮猪血万千,已然锋利至极,实不亚于王世弘手中的白虎古锭刀。
若真被这一刀斫中,孙烬非被开膛破肚不可。
他不敢又丝毫怠忽,斜挥断剑,挽开一蓬剑花银光,尽封刀路。
只此一瞬之间,刀剑已相交十七八次,但听得“叮叮…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回荡在卧房之中,萦绕在子芄与文俶的耳畔,让他二人不自禁的冷汗流淌。
文俶心道:“这屠夫当真了得,刀掌之术可比《天剑》,内功修为可比天陈。便是我全盛之时,也难挡他百招。孙贤侄以稚子之身,鏖战这许久,已很了得非凡,怕是那云家公子云麟在此年岁时,也没有此等武艺罢。”
又斗十余招,孙烬眼间阿纨一掌临身,右手断剑已被尖刀架住,回援不得。情急之下,只得探出左手,鼓荡起十二分的内劲,向那来势迅猛的一掌迎去。
江湖拼斗,若内力有差,最忌拳掌相接。兵刃相碰倒也无甚,拳掌若接,则便是实打实的比拼内力。
此道危险万分,稍有差池,便有丧命重伤之虞。
孙烬哪里懂得这许多?且此情势危及,他便当真懂得,也已无计可施,只能如此这般。
刀剑相挽,两掌对撞,孙烬只觉似击打在了坚硬至极的顽石之上,哪里能撼动他分毫?内力相错,又一时难以后退分离,只能较出高下,将其震伤、或反被敌伤,才得脱身。
无奈之下,只得急催内力,源源而上。
孙烬的处境固很艰难,阿纨却也好受不到哪里。他的内力修为虽较孙烬高出不少,却精纯难比。刀剑相撞,夹杂的内力极少,不比精纯,单论厚弱,故才能荡开孙烬的断剑,令他右臂酸麻。
但此时境况,却是毫无保留的内力比斗。
双掌初逢,孙烬内力精纯,已将阿纨的左臂经络震伤,略占风头。再拼高下,阿纨虽凭着源源不断的后续力量扳回了败势,却也难以一举拿下孙烬。
二人额头都见汗珠,划过面颊,滴答若雨,落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