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俶听到‘杨芷皇太后’,不由得颤了一颤。
那黑衣男子却嘿嘿一笑,道:“我道你文将军如何如何呢,原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跟仙女儿一样美丽的皇太后啊。啧啧…好一个多情的文将军,恐怕你还不知吧,你那杨芷皇太后如今已…”
地陈喝道:“何丰,休得胡言乱语。”
言语之中怒火如涛。
那何丰看了看对坐面前的师妹,又看了看地陈,悻悻不言。
文俶却猛地站起,颤声道:“皇太后她…她怎么样了?”
何丰嘿笑不答,地陈却长叹一声,道:“暂时还得性命无虞,只不过…只不过那杨骏实在庸极,大难临头,仍旧混沌不明,未免会累了皇太后。”
文俶听说‘性命无虞’,长吐了一口浊气。又听‘杨骏实在庸极…未免会累了皇太后。’不禁怒火中烧,暴喝一声,道:“那杨骏当真该杀,不遵先皇遗命,反擅改遗旨…唉!”
孙烬听此寥寥数语,心中已起波澜。他对朝堂之事所知
甚少,却也还知道那杨芷皇太后正是司马湦的生母,那杨骏则是司马湦的姥爷。
那杨骏为人如何,先不去计较,若真被那贾皇后杀害,更累了杨芷皇太后,那么司马湦会如何?
“湦儿一定会十分悲伤,她本就流落江湖,折断满身金枝,若再整日价悲以度日,我…我还算得上什么爱她、护她?”
心绪动荡,引起了身体微颤,子芄被他抱在怀中,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化,好似已渐渐明白了内中情由。
她扭头看了看坐在孙烬身边的地陈,又看了看石梁另一端颤身怒吼的文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听那何丰说道:“文将军,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年纪一大把,总也该享享清福了,如何还为了那一个你终究也得不到的皇太后来奔波劳苦?要知当今圣上可是唯皇后娘娘之命适从,如今皇后娘娘要杀你,也就是圣上要杀你。你为将多年,如何不知王要臣死,臣得死的道理?唉!快快束手吧,也算是临终行个善事,省得我跟师妹在这儿受冻。”
被他称作师妹的黑衣女子接口道:“师兄此言不假,文将军,你也别再负隅顽抗了。你几日没吃饭食了?只怕今夜也难熬过去吧?”
文俶颓然跌倒,埋下了头颅,不去看这二人,也不理会他们的言语,自顾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女子还要多做言语,却被地陈喝止:“席煜,莫要多言。”
他毕竟对文俶心有敬意,不愿如此名将临死受辱。
何丰暴跳起身,戟指地陈,喝道:“好你个地陈,一路上不帮着我师兄妹二人来围杀文俶也就罢了,到这份上了,还在为这叛贼开脱?真当我何丰怕了你吗?”
地陈无奈摇头,孙烬却在心中暗道:“地陈大哥与此二人不同,他此来围杀文叔叔,也只是迫于皇后之命,难以违抗。”
席煜见师兄已跟地陈撕破了脸面,也跳了起来,甩开已被喝尽的酒坛,道:“地陈,你可别忘了当日的誓言。我师兄妹二人是得你举荐,才入得地陈赞没错,但你也不能总是对我师兄这般?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没让你让了地陈赞统领的位置已不过分,如何还总是刁难他?”
地陈面色一阵红白交换,却终究强忍了下去,不做言语。
何丰见地陈被师妹的话语压下,当即胆气大增,道:“师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一直想要我死啊,只有我死了,他才能霸占你,跟你双宿双飞。”
地陈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何丰道:“你看,你看,我揭破他的心事,他立马就不高兴了。若心中没鬼,又怎会如此?”
席煜双手叉腰,哼道:“地陈你闭嘴。”转头问何丰道:“师兄,你说他一直想要你死?是怎么一回事?”
何丰状做愤懑,道:“在颍川那一次,本来咱兄妹二人已能将文俶打杀,可是这地陈呢?师妹你是没察觉,我可看的清楚,正是他使了暗器来打我腿弯,才使我露了破绽,被文俶乘机伤了我的右肋,到现在还疼着呢。”
说着挺了挺胸膛,继续道:“也是你师兄我武艺了得,应变得快,若不然那文俶的一鞭可就不是打在我右肋了,早将我当场惯胸杀死。”
地陈直气得抖若筛糠,咬牙切齿的道:“胡说八道,我若想杀你,何必使这阴谋诡计,反借文将军之手?”
何丰道:“你当然要使诡计,借刀杀人,这样才能骗到师妹的心,不是吗?”
地陈还待辩解,那席煜再度娇喝一声,道:“地陈你给我闭嘴,没我命令不得开口。”
地陈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终究闭上了嘴巴,再不言语。
席煜不无怜爱的问何丰:“你既然发现他使坏,怎么不告诉我啊?”
何丰道:“咱们还有公务在身,怎能为了我一人的安危而坏了内部团结?区区小伤、区区小怨,你师兄我怎能放在心上?也是这地陈今日说话太过分了,竟敢吼你,师兄我这才忍不住将他那些恶行阴谋抖出来,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这个自诩正派的地陈只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孙烬听着那何丰一点一滴的说着地陈是如何如何陷害于他,而他又是如何如何凭着高绝的武艺逃得性命;又看着那席煜听师兄诉说被陷害之险境,大起担忧与惊吓;又为师兄如何了得、如何大度而欢心仰慕…
他无奈摇头一叹,忖道:“地陈大哥如此人物,唉!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真不知这席煜有什么好的,竟引得地陈大哥如此甘愿为她而受这污蔑与冤屈。”
终待何丰说完,席煜已怒不可遏,抢到地陈的身边,抬起右手猛地扇了下去。
这一下变出迅捷,任谁都难以想象。
“啪”的一声响亮,复被山巅寒风送至远方。
孙烬与子芄转头看去,但见地陈面色煞白,右颊高高肿起,更有一只手掌印痕,已稍有鲜血溢出。
席煜这一巴掌,不仅使了内劲,更用了全力。若非地陈
内力高她太多,只怕此刻已被这一掌之力掀下了山去。
地陈几次想要发作,终究都忍耐了下来。
孙烬见此情况,虽与地陈无甚交情,但也大起不忍之心。当下站立起身,将子芄再缚上后背,冷声道:“地陈大哥对你痴情一片,你既不喜欢他,又何必来利用他的真情?”
席煜没想到一个外来之人会多管这等闲事,哼了一声,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吗?”
孙烬还待再言,地陈猛地起身,拉住了孙烬的衣袖,摇头惨笑一声,道:“孙老弟,算了。”
孙烬道:“这女子如此刁蛮,对你并没有情感,你且不可再为她而多做傻事。”
地陈继续摇头,道:“我怎能不知她与我无情?”
话语说的很轻,被夜风吹拂,几不可闻。但落在孙烬的耳中,却让他听到了言语之后的深深无奈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