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早有此意,忙探手入怀,一摸之下才想到江落鸿遗留的大钱都放在行礼包囊之中,随着江凌波被带走了去,而今自己当真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
不禁面起尴尬,咳了两声,转身来到游龙身边,告了一声罪后,将手探进了棉被之中。一番摸索,银钱倒是没有寻到,反而屡拂软峰而过。
孙烬大觉唐突,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欢喜,正意乱神迷间,忽听那老妪又道:“没有银钱也行,老婆子也并不是非要强人所难。”
说罢长叹一声,张开一双枯瘦且粗糙的双手,推车便要离开。
孙烬大觉不忍,忙道:“老人家慢行,小子出门确是着急了些,一时忘记携带银钱。不过…不过老人家你住在哪里?小子帮你把驾车推回去。”
老妪停住了脚步,斜睨了孙烬一眼,摇头道:“这倒不用,老婆子还有这几分力气。你小子若真有好心,且去帮老婆子捡一车柴来,也省得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冬日里难熬。”
孙烬一想这也是应该,但左右环看,方圆十数里地竟无一处树林,唯只有荒草凄凄,三两一丛,随风飘摇,又稍有白雪覆盖,无甚大用。
老妪见孙烬面露迟疑,怫然不悦,道:“你这小子,帮我便帮,若不帮我,还叨叨个什么?寻我老婆子的晦气不是?”
孙烬面露尴尬,挠了挠头,道:“实不相瞒,小子此行是有仇家在后追杀,且不可多做久留。本来帮您老人家捡些柴也没什么,只不过这方圆十数里都无树木,荒草又不堪大用,故才迟疑。”
老妪听罢面转和善,道:“你小子也算有些良心,
既然不能帮我老婆子捡柴,那你便匀我一条大马也好。”
骏马游龙乃司马湦之物,更是文俶所赠,不说品种如何,单是内里情义,便不能轻易赠人。而那黑马亦然,孙烬不禁再起纠结。
老妪见他此般模样,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小子,钱也没有,捡柴也不行,马都不肯给老婆子一条,三番五次戏弄与我,真当老婆子好欺负吗?”
孙烬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这两匹马儿都是他人所赠之物,且小子为避仇家…”
“哪里来的恁多废话。”老妪打断了孙烬的话头,双手叉腰,气怒非常,道:“看我老婆子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奸猾的小子。”
说罢探手便向孙烬右脸打来。
孙烬未曾想这老妪竟然说打就打,且手掌递来的极是迅捷,没等反应过来,便已“啪”的一声,实实在在的被扇了一巴掌。
老妪手劲奇大,孙烬只觉右颊火辣辣的疼,瞬时高
高肿起,五条指痕红中泛紫。
他便再是和善,此刻也已微起怒意,“哼”了一声,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讲理?我又…”
“啪”的一声,左颊又挨了一巴掌。
双颊滚烫,更有剧痛钻心。孙烬这一下已有了防备,却仍旧没能避开,不禁心起疑惑,暗道:“这老妪不是常人。”
正此瞬间失神,忽觉眼前黑影一闪,那老妪竟已跃过了自己,急速奔下山坳。
孙烬大惊,唯恐司马湦有难,忙转身去阻,却哪里来得及?
方刚转过身来,便见那老妪已将司马湦抱起,右手中还握着一柄古朴弯刃,竟是不知何时已被她取去的吴钩寒霜。亏得断剑被黑衣遮住,未被她发见,否则岂不是两兵皆失,又失佳人?
只见老迈的身躯只一扭动,硬生生拔地而起,跃到了游龙的背上。
孙烬又怒又急,喝道:“你做什么?”
那老妪嘿嘿一笑,道:“你舍不得这,舍不得那,我老人家偏要将你最要紧的抢走,看你着急不着急。”
说着双腿一夹,驱马便行。
游龙本极有灵性,便是云陈卫士以大力降服,它也不肯急跑。而今竟被这老妪轻轻巧巧一驱,立时狂奔如风。
黑马更似着了魔一般,随着游龙的身影急速前奔,丝毫不做停留。
孙烬冷汗透体,暗道自己糊涂,早应该猜到这荒野深山突然出现的老人定不寻常。只不知她是否贾皇后派来的杀手,会否危及司马湦的性命。
一时气怒攻心,游龙掠影步法尽数使出,如若凶蛟出渊,卷风带雪,急向前冲。
他初学游龙掠影步法之时便已能与黑马全速奔跑齐平,而今内力运行于体内,精神饱满,力气更增,速度自也快上三分。
不过半时之功,便已追上了游龙与黑马。
那老妪乘坐马背,怀抱司马湦,扭头看见孙烬追来,先是“咦”了一声,大觉诧异,后又冷笑连连,祸心暗藏。
待得孙烬临近身边,猛地抬起右脚向他踹去。
她腿短脚小,并够不着孙烬,却忽有灰影一闪,竟是一只草鞋被甩了出去。
草鞋去势极快,传来“呼呼”破空之声,任凭孙烬展开身法闪避,也终究避不过去。
“砰”的一声,胸口中鞋,孙烬只觉肺腑翻涌,气血震荡,一口闷血急喷而出,脑袋一沉,竟然昏死过去。
他虽已昏晕,前冲之势仍旧不衰,直待奔出三丈开外,才轰然跌倒在地。鼻梁撞在了地面碎石之上,顿时拗断了软骨,鼻血长流。
孙烬已然昏晕,又哪里还能感觉到疼痛?
远天忽起猿啼,二马已奔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