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茫茫,孙烬不知昏晕了多久,忽觉一股温热的汤水自嘴角流进了喉头,滋润着他震颤的肺腑渐渐平
息。
他蓦然睁开双眼,入眼处却是一片布置典雅,馨香流散的女子闺房。红罗帐,象牙床,雕花的房梁上挂着一条条七彩流光的纱巾,受风吹拂,飘飘欲飞。
只面前那一只肥手不美,握着个汤勺,正慢慢向自己的嘴唇凑来。
孙烬猛地翻身而起,只觉周身气力恢复,伤势全无。正待转头看那肥手之人,却听一道蚀骨销魂的声音传来:“啊!你醒啦?”
这声音听得人心浮动,不自禁的便起淫邪之意,较之于司马湦的软糯轻柔与游侠儿的洋洋盈耳不同,好似春闾青女的靡靡呻吟,令得孙烬忍不住胡思乱想,几欲沉迷。
待得转过头去,却不由得心神一颤,歧念尽去。那声音的来处又哪里是个绝色美女?分明是一个约莫有三五百斤重的肥胖妇人。
那一身肥肉挂在衣衫内,似纱困流水一般,总要忍不住向外流淌。两只胸脯大若人头,随着她的一呼一
吸而颤抖不休。
更要人命的还不是这一身肥肉,实是那一张比最最粗犷的汉子还要大上三分的头颅,以及那头颅之上随意挂着的一只朝天鼻、两只铜铃眼、一张血盆口,一对蒲扇耳。
这容貌落入孙烬的眼中,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母猪,白且肥,蠢且笨的母猪。
世间怎有此般样貌之人?
孙烬心起恶寒,却见那肥女面露娇羞,后退了一步,道:“哎呦,你怎么这样看着人家啊?”
孙烬尴尬一笑,移开了目光,但这房子就那么大,任凭目光移到哪里,都总能在余光之中瞥见那肥女的身影。
孙烬无奈一叹,忽而想起昏晕之前的事来,不禁心起担忧,忙问:“这里是哪儿?”
那女子羞羞怯怯,好半天也答不上话来。孙烬心下焦急,却想:“她救我性命,我先存取笑她容貌之意已是不敬,后又不提谢恩,反问前后,更是无礼。”
当下起身下床,抱拳躬身,道:“在下吴地孙烬,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只不知…”
正说着,那肥女忽然“哎呦”一声,好似被一身肥肉所累,站立不稳,竟向前倒扑而来。
孙烬大惊,忙后退避开,但那肥女扑倒的姿势很是怪异,任凭他如何闪避,始终未能避让得开。又恐床边硬木伤了她身,不得已之下,只得张开手臂,将她拖住。
一拖之下,忍不住心惊肝颤,这女子恐怕还不至五百斤重。好在内力及时游走周身,支持着孙烬勉力将这肥女拖住,不至于被她压倒在床上。
正无计可施之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木门被人自外推开,一个身着灰布短袍、仆人装束的少年奔了进来。
进门便叫道:“大当家的,不好…”
正见那肥女趴在孙烬的怀中,白肉流淌,将孙烬包裹的严严实实,喘息难匀。
少年仆人一愣,后话竟然说不出口,只呆呆的立在
门前,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姿势怪异,相拥在床边的孙烬与肥女。
孙烬被压得几难喘息,更连话都说不出来,面红耳赤,好生憋闷。却听那肥女道:“你这小子,冒冒失失的,进来作甚?”
那小仆这才想起来意,忙双膝跪地,道:“大当家的,不好了,那…那徐长庚又来了。”
这被称为大当家的肥女娇哼一声,道:“那不知死活的蠢东西,又来作甚?”
小仆道:“他…他说是接到了喜帖,先来喝大当家您的喜酒。”
大当家肥面充血,似羞涩,又似欢喜,瞥了孙烬一眼,眼波流散,浪意泛滥,道:“哪里有这么快,不是说了么,喜事在大年夜举办,现在可还差着几天呢。”
小仆道:“我也是这么跟那徐长庚说的,谁知他…他说…他…”
大当家目光一凛,道:“他说什么?”
小仆道:“他说您…您…”
大当家听他说话支支吾吾,怒火已起,冷哼一声站直了身子,上前就是一脚,直将那小仆踢得翻出了门去,喝道:“婆婆妈妈的,一点儿都不爷们,你说,那杀千刀的说老娘什么了?”
声音粗犷,几比奔雷手崔戎还要狂暴三分,惊得孙烬肺腑连颤,暗道:“好家伙,这是人是鬼啊?还真是佩服那位兄弟,当真是下了血本,竟敢娶她?”
只听那小仆颤声道:“徐长庚说…说大当家的您老牛吃嫩草,羞也不羞。还说您在外捡了个小白脸回来,整日价跟他窝在房里,腻腻歪歪,浪叫都从汤王寨传到长庚坟了,真是羞杀死人。”
大当家闻言只气得肥躯发颤,肥肉剧抖,似要自身上跌落;胸膛起伏,更胜江海翻腾。但转头看了孙烬一眼,立时怒火尽去,浓情过处,淫邪一笑,面起血红,道:“谁说的?人家…人家还是处子之身呢。”
说着不无怨气的瞥了孙烬一眼,转过头去,声音又变粗犷,喝道:“他奶奶的徐长庚,老娘浪不浪,干
他娘大腿的毛子事?赶紧他妈的带路,看老娘这次不拍死他个小瘪三。”
说着大踏步出门,才走出两步,又扭过头来,对孙烬道:“相公稍等,奴家去去就来。”
声音既柔且媚,引得孙烬寒颤频生。
终于在小仆的带领下去得远了,孙烬呆呆的立在房中,双腿发颤,面色惨白。看了看门外天光,又看了看屋顶飘纱,茫茫然,自言自语道:“那…那下了血本的兄弟,不…不会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