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弘见他笑个没完，问道：“后来呢？”

不准道：“后来到了管城，老子不愿跟他再闹，乘夜走了。那老小子还当我往颍川方向去了，拍屁股紧追不舍，却不知老子绕道而回，又岂是他能看破？”

想那伍柳何等身份，竟被不准如此戏弄，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王世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张羽人的事情跟不准说了。

不准听罢也觉事态不妙，却见司马湦对孙烬如此执着，终究无可奈何。

四人围坐篝火旁，日夜等候，始终不见孙烬出洞。却陡听琴声又起，且就在左近。

王世弘提刀在手，与不准循声探路。陵光护卫司马湦，凝神环看，提防妖人来犯。

终于与张羽人遭遇，司马湦透过夜色见到那张羽人的面容，不由得一惊，叫道：“是你？”

张羽人微感诧异，怀抱黑琴，问道：“你认得我？”

司马湦自然认得，那张羽人的面貌他曾在宫廷画像之中见过，并且很得皇后娘娘喜欢，故才将她赐婚武陵，夫家正是这武陵豪门公子，张羽人。

司马湦初闻张羽人之名，只觉很是熟悉，但心下担忧孙烬，不一日便也忘了。而今又见其人，不禁想起那宫中画像，一颗心儿颤了三颤，险些夺口喷出。

她逃婚，只是因为不喜这种指派婚姻，更恨皇后贾南风搅弄宫廷，却是跟张羽人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至于后来的张羽人灭门成妖，则都是她逃婚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未婚之事，司马湦哪里会说？却听不准一声怒喝，先一步冲了过去，便跟张羽人放开了对子。

他虽名鬼盗，更身陷太平道中，为此做过不少恶事，生性却很嫉恶如仇。初闻张羽人灭杀全家，已然暴怒，又见其人本尊，怒火自再难遏，当下飞身而上，便要以鬼盗之恶名，除丧尽天良之妖子。

不准身法了得，手上功夫更是快捷无比，虽不如奔雷手崔戎那般坚硬，却更快上三分。

但便如此，又怎能是那张羽人的敌手？眼看七八招还未拆完，便已露了败像，如此下去，只怕再过三五招便要败下阵来。

王世弘猛然一声暴喝，提刀扑上。

陵光早恨张羽人前几日打伤自己，一直心怀怒火，无处发泄，而今再见，更是分外眼红。当下说也不说，银鞭急甩，兜头向张羽人罩去。

三人共斗张羽人，他兀自不落下风。本还可以挥掌反杀，却脑海之中始终萦绕着司马湦那一声惊呼，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会认得我？”

江湖上认识他的人不多，但看司马湦面目如此，衣着如此，想来应非江湖中人。

“既不是江湖人，却认得我，她究竟是谁？”

忽听不准喝道：“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司马湦，快把寒霜借我用用。”

一句“寒霜”落入张羽人的耳中，立时惊得他心神大动，久久难平。

“原来她是寒霜的传人…”

忽觉后脊一凉，剧痛透体而来。张羽人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山岗。

幸他身法了得，危及之中急运轻功，倏忽如风，飘飞到了三丈开外。

不准手持寒霜，绕到张羽人身后，乘他失神之机，猛然一刀下去。见有奇功，不禁大喜，跟着便持刀扑上，妄图将他斩杀当场。

却见张羽人身法迅捷，几比自己不差，不禁赞道：“好轻功。”身随意转，立时蹂身追去。

张羽人初见寒霜，已然大惊，再被寒霜所伤，战意立散，哪里还再耽延，怀抱黑琴，踏雪远去。

比上了轻功，不准自然欢喜，哪里肯让他逃？忙踏步欲追，却听王世弘在后喊道：“不准兄，穷寇莫追。”

热心退却，不准知那张羽人了得，但他因何而突然失神，又因何而匆匆远遁，实是令人难解难料。当下也不再追赶，便持刀返回。

递还了寒霜，问司马湦道：“你怎会认识那张羽人？”

司马湦摇头不答，拿着寒霜，转身走下了山岗，继续坐在矮峰脚下的一处避风浅洞之中，看着篝火照耀下的石门，支颐失神。

不准大觉没趣，摇了摇头，与王世弘、陵光一起来到了浅洞中烤火取暖，却再不问司马湦她与张羽人的关系。

又几日平静，大雪又落，天地苍茫。

这一夜，张羽人得琴声又自远天传来。

不准恼怒那琴声太悲，气呼呼的奔出山洞，扬言去寻那张羽人的晦气。

此一去经久不返，王世弘担心他有闪失，又恐几人分离，反被那张羽人逐一击破，当下对司马湦说了心中所想，终于劝动了她同意暂时离去。

三人乘马踏雪，披夜去寻。

他们走后，雪落得更加急了，不一时便掩盖了足迹，更有寒风肆虐，吹灭了火堆。

天地忽回寂静，晃晃已至深夜。

夜半时分，石门忽然打开，孙烬与游侠儿先后走出，看了看雪夜寒风，告别去了。

这一切，司马湦等人不知。他们乘着骏马，终在十数里外的荒野中见到了不准。

他的身体已被白雪覆盖，如若不是一双眼睛不住眨动，只怕非给人当做雪人不可。

王世弘替他抹去了周身白雪，见他依旧不动，才知是被人封了穴道。当下探掌推宫，过血解穴。

不准穴道解开，“啊呀呀”一声怒吼，骂道：“你他娘的张羽人，有能耐的咱们真家伙的较量，背后偷袭算个什么英雄好汉？草你姥姥，出来出来，狗杂碎的。”

王世弘听他骂得起劲，问道：“他怎么偷袭你了？”

不准骂骂咧咧，道：“好他奶奶的张羽人，老子才刚现身，他便点了老子的穴道。还他妈的说什么老子肉不好吃，就搂着他那把破琴走了。这他娘的是打算

给老子冻死在这啊，奶奶的，姥姥的，此仇不报，老子跟他姓张。”

越骂越怒，越怒越骂，终于忍不住翻身跳上随同众人而来的黑马后背，呼喝一声，追了出去。

王世弘等人恐他再有闪失，急忙乘马追上。却不知此时孙烬正与张羽人对雪而谈，好生快活。

司马湦讲完，孙烬结合前后，叹道：“不准老哥确是脾气急躁了些，若他能再有一分耐心，忍着琴声稍坐一会儿，咱们便也能早些儿见面。”

司马湦“嗯”了一声，道：“早见一会固然很好，但今时已如此，你我何必还要为他事烦忧？”

孙烬道：“对，明日儿咱们就离去，去洛阳皇宫，我去跟你母后提亲。”

司马湦大感羞涩，道：“啊！这…这会不会…”

孙烬道：“会不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