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王猛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杨安不假思索道:“九月初十。”
王猛道:“不想出征至今,已然快三月了。”
说完,王猛便不再说话,转而陷入了思考,他在想,当初灞上辞别陛下,定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击邺城之计,现在看来,却已经不再现实。
无论多么秘密的军事行动,在敌境作战了两月有余,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慕容暐虽然权不在己,但并不是像司马衷那样的傻子,他绝不会无动于衷,眼看着父祖创下的基业断送在他的手上!
至于慕容评,有大燕在一日,他便可大权在握一日,若是大燕灭了,他一辈子苦苦等待换来的权势,也将随之烟消云散!所以他更不会坐视不管。
根本不用打探,王猛便知道,慕容评已经帅军前来,而且这一次,一定是倾全国之师,他亲自挂帅。
因为除他之外,能挂帅出征的,从大燕立国到现在,也仅有三人而已,首先是慕容恪,只可惜他已经去世四年了,再一个便是慕容垂,但却被慕容评逼到走投无路,投奔了大秦,最后一个便是皇甫真,然而他却是位高而无权、有职而无兵。
所以纵观大燕上下,便只剩下曾有彪炳战功的慕容评有资格领军了。
可是王猛却想不通一点,为什么自己攻下壶关已过去了一个月,竟没有半点燕军到来的迹象!
王猛做过无数个假设,但都被一一否决,他实在猜不透慕容评心中在想什么。
好在王猛并不是一个一根筋的人,有些事一时想不通,他会先将它放下,等一步一步做好眼前之事,到了不得不想之时,或许一切问题便豁然开朗,不再是问题!
现在眼前便有一件事需要王猛去做。
晋阳攻下了,他们的脚步却不能在晋阳停留,但晋阳毕竟是一方重镇,得到了,就不能让它失去,不然后患无穷。
所以王猛需要留下一部分守军守城,留谁?留多少士兵?这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作为将军,没有人不知道前方还有大战要打,还有大功可立,谁也不可能愿意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无论留下谁,都算是扼杀了他立功的机会,让他心生不平。
这些王猛当然知道,可是他作为统帅,有时却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公平的决断。
虽然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大功,自然该是有能者居之!但却不是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世上绝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无能!
不知不觉间,王猛已经来到了慕容庄的并州刺史府外,“将军,刺史府到了。”这是杨安在一旁提醒王猛。
“哦?这刺史府倒是修得不错,庄严宏伟,颇具气派。走,进去看看。”王猛下意识的说着。
但却没有人发现,跟在一旁的慕容庄的脸已经涨的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只可惜这里没有地缝,就算有,他也是钻不下去的,因为他不仅肚子已经长大,而且身上还系着一根绳子。
王猛和众将刚刚走进大厅,灯火便亮了起来
,一下子整个大厅便恍如白昼。
大家终于看到了慕容庄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红,简直已红的发烫。这是羞愧与愤怒交加的结果。
王猛坐上本属于慕容庄的位子,问道:“今日一战,王爷可还有话说?”
慕容庄挣扎着,想要挣脱押着他肩膀的两只手,但无论他如何使力,仍并不能如愿。
王猛见了,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去,顺便松了慕容庄的绑,慕容庄这才稍稍舒服了一点。最舒服的自然是他的肚子。
慕容庄看着王猛的神情,不知为什么,竟突然开始有些害怕了起来,他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听到一声厉喝:“将军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慕容庄这才缓缓道:“将军用兵如神,在下佩服。不过将军投机取巧,施以暗算,不是君子行径。”
王猛突然笑了,但笑得并不猖狂,他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充分展示着一个胜利者应有的自豪。
慕容庄自然也看到了王猛的笑,他不禁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可笑,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哪里是讲君子、道义的地方,上一个在战场上讲道义的宋襄公已经贻笑后人了,他怎么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