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九道:“你原先将银针藏在袖间,而后趁举杯喝酒之时取出银针嵌在指缝之间,试问谁会去在意举杯喝酒之人?况且举杯之时双手相抱,要想从袖中取出银针易如反掌,再加上烟花炸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烟花吸引去了,那时你要想将银针嵌在指根轻而易举。”
已是无可辩驳了,但罗贤腹仍是不肯承认,“你有什么证据?”
沈初九右手拔出银针,左手从袖间取出手帕,将银针包回手帕,又将手帕放回袖中。看似怡然自得,其实他心中已是汹涌澎湃,因憎恨罗贤腹因财杀人,又因悲伤陈忠恕养虎为患,“证据自然是有。徐大哥!”
徐茂才将管家交给陈老二,自己则迈入灵堂之内,双手抱拳道:“属下在!”
沈初九道:“去看看罗公子的手指,看看他并排两根手指的指根内侧有无伤痕。欲将银针插入陈老爷胸
口如此之深,其手掌必须要用大力,而银针的燕尾锐利,必会刺破指根的皮肤。”
徐茂才走到罗贤腹身旁,两眼一瞪鼻子一哼,要罗贤腹老实伸手,可罗贤腹哪里肯,徐茂才便来硬的,先抓住他左手,将他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扳开,并未发现指根有伤痕,然后他扔了罗贤腹左手,又抓住罗贤腹右手,再将他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果真在食指和中指的指根发现了两处结了痂的伤痕。徐茂才大声道:“回沈捕头,有伤痕!”
沈初九冷笑了一声。
乐宇达知晓了真相,胸口的那团怒火便烧起来了。若不是罗贤腹杀了陈忠恕,刘员外夫妇便不会死,陈夫人也不会死,他这个知县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下去。
门外,管家又开始挣扎了,一边大吼大叫着,全无读书人的模样。陈老二竭力抱住他。
事已至此,罗贤腹反而笑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沈初九冷冷道:“我自然知晓你不会承认,可是你
当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罗贤腹忽得眯起了双眼。
沈初九又道:“你分明嗜赌如命,这些日子却为何始终在读书写字?只不过为了压抑自己心中的欲望罢了。你若还不从实招来,我便将你扔入牢中,而后派人整日整夜地在你牢门之外摇骰子玩牌九,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罗贤腹登时惊了,眼前的少年捕头面色清秀身形削瘦,却为何能够想出如此狠毒的招式?他知道自己无法坚持,便索性坦白了。他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好!果然是吴县的铁捕!有两下子!对,陈忠恕是我杀的,庄娴辛也是我杀的!可是沈初九啊,有一点你没有推算到,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
堂内堂外的众人又吃惊了,连沈初九也是一脸的讶异,“因为我?”
“是啊,”罗贤腹的两条眉毛一高一低,笑得有些诡异,“我曾和舅舅起过争执,我说舅舅,你何必如此守着家财不放?你膝下无子,你死之后陈家的家产
还不都是我的?你猜他怎么说?”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说宁可将家产赠给沈初九也不留给我这不肖子孙!我便是在那时起了杀心!沈初九,要不是你的存在,舅舅会跟我这么说吗?他若不跟我这么说,我也就不必费心思去杀他了,你说,该不该怪你?我没杀舅舅,刘员外也就不会死,刘夫人也不会死,舅妈更不会死,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
沈初九蓦地怔在了原地,直愣愣地望着罗贤腹。他发现罗贤腹说的丝毫不假,自己似乎的确是个扫把星,若非景凤因为自己而逃出来仪楼,秦妈妈便不会死...若非自己与景凤交好,海教谕便不必毒死自己嫁祸给景凤...再往前了说,父母的死似乎与自己也有关系...若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食物,父母也就不会在野外罹难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害了这么多的人,而且被自己连累的俱是于自己有恩之人...圣人说知恩当图报,可自己不仅没有报恩,反而害了他们...
罗贤腹见他满脸忧愁,笑得愈加疯狂,“哈哈哈哈
...沈初九,你懂了吧!你就是扫把星转世!你只会将灾祸带给别人!就你,还想当捕头,还想为吴县殚精竭虑!你能带给吴县的,只有灾祸!”
乐宇达勃然大怒,大袖一拂,喝道:“将他押入地牢!”
“是!”徐茂才一声喝叫,揪住罗贤腹的衣领便往外拉去。
沈初九仍是站在原地,回忆起往事的种种,眼眶已经湿了。
乐宇达很是心疼,忙走去将沈初九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初九,别往心里去,这只是嫌犯的恶意攻讦而已,你带给吴县的只有福,没有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