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
管家神色恍惚眼神黯淡,眉眼之间大见悲悯。
这一切,沈初九自然看在眼中,加之蒲垫一举,更让他相信眼前的中年男子果真学到了儒家之精髓。
他忽冷冷一笑,说道:“好一出猫哭耗子的戏码。”
管家听闻此言,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倒是候在一旁的奴仆双目一凛,提手指向沈初九怒喝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初九扯了扯嘴角,戟指管家冷冷道:“你就是真凶!两日之前陆公子送肉上门,你与陆公子大吵一架,甚至动起手来,你力气比不过陆公子,最终受了凌辱。你自觉丢了面子,所以在酉时左右带了几个家丁,买了两坛酒后去了县东荒郊,杀了陆公子一家三口!”说着,他扯出屁股下的蒲垫,扔在桌上,“你以为表现得像个善男信女,再给我一点小小的恩惠,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管家仍是静坐如钟,凝神望着金刚怒目的沈初九,有些许疑惑,又有些许失望。
奴仆却是怒不可遏,大步冲上前抓住沈初九的衣领将他拎起,额头抵着柳岁寒的额头,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正好打在沈初九脸上,“臭小子,讲话之前过过脑子!!陈宅的人,在老爷的教导之下,皆奉儒家之道,外讲礼仪,内重孝悌,其中又以管家为最!!你竟敢污蔑管家是杀人凶手,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管家沉声喝道:“阿健,松手。”
其声不响,却极有威严。奴仆听闻此言,虽不情愿,仍是放手将沈初九摔回椅子上,随后向后撤了一步,已现出条条血丝的双眼杀气腾腾,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初九。
沈初九遭这么一摔,臀部才愈合的伤口便又有了裂开的迹象,他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
只听管家不急不缓道:“沈公子是为了证明柳岁寒的清白,这才前来陈宅,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方才他将我认作凶手,皆有他的原因,我们问心
无愧即可。”
奴仆听闻此言,颇觉惭愧,拱起手向管家一揖,毕恭毕敬道:“阿健谨记管家教诲。”
管家点了点头,望向沈初九,面庞依如无波古井,“沈公子,对内是一套说法,对外则又是另一套说法。沈公子既然已将敝人视作杀人凶手,那么敝人再留沈公子在府上,便有讨好巴结之嫌,若无其他疑问,沈公子还请回吧,只要沈公子能找到确凿证据证明敝人确是凶手无疑,敝人自当叩谢天恩。”
顿了顿,管家站起,又说道:“假若沈公子查案途中又遇见什么谜团想不明白,敝人随时欢迎沈公子再来。阿健,送客。”言毕,管家双手负后,悠悠转过身去。
奴仆得令,当即露出凶相,瞪着沈初九狠狠道:“沈公子,请吧!”
沈初九从未把管家视作杀人凶手,只是眼下别无其他证据,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诈称管家是凶手,试图从中发现什么,倘若管家心虚,必有破绽显露
,只是自始至终,管家除凝神望着他,未有其他动作。被当面诬陷而面不改色,如此看来,管家不是用嘴在读孔孟,而是用心在继承。
背水一搏而落了空,沈初九再无脸面继续留在陈宅,只好起身拱手,朝着管家项背一揖到底,轻声道:“多谢。抱歉。告辞。”言毕即大步离去。
谢蒲垫之恩,亏污蔑之谦,道谢在前而道歉在后,意为“你对我的恩德我将铭记在心”,最后,才是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