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到桌旁,奴仆已将蒲垫放在了沈初九身后的凳子上。他便伸手意示沈初九坐下,一边说道:“全仗老爷,不嫌我粗鄙,还时常邀我赏花品诗,潜移默化,这才使得乡野村夫有了些许读书人的模样。小兄弟,你的来意阿健都与我说了,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
沈初九行过礼,道了一声“那我就冒犯了”之后,才坐下。他自知臀部有伤,坐下的时候慢慢悠悠的,当坐实之后,忽发觉屁股底下竟是软绵绵的。他伸手
向后一摸,登时恍然,原来管家带来的蒲垫竟为自己准备的。
沈初九心下一暖,深深吸了口气,才将心中之所想娓娓道来,“城郊陆公子一家被杀之事,想必您已经知晓了,与陆公子有过过节的柳大哥被当成疑犯捉拿了,在大堂之上,他对此又供认不讳。”
管家凝神望着他双眸,时不时点头回应。
“我虽素来与柳大哥交好,却也不会做藐视王法为罪开脱之事,我之所以四处奔走,只为查明真相好还柳大哥一个清白。
关于此案,疑点有三。
其一,柳大哥素来举止优雅脾性极好,在公堂上,他说是因为被陆公子掌掴,为了找回面子才杀了陆公子一家,显然这个动机无法成立。
其二,陆公子以卖猪肉为生,经年累月举刀劈肉,身材壮硕,而柳大哥常常秉烛苦读,身形瘦弱。我前一日去过案发现场,现场毁坏尤其严重,桌椅俱成碎木断屑,假使果真如同柳大哥所说,先下药而后杀人,他哪里来的力气能将桌椅砸成碎木断屑?
其三,倘若果真是柳大哥杀的人,为何杀人之后他不逃走,第二天反而优哉游哉地去酒馆喝酒?若是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何不去衙门自首?”
管家将这番话一字不漏纳入耳中,对于沈初九的分析颇为赞同,“言之有理。那么小兄弟此来陈宅,有什么请教?”
沈初九抱拳再行过礼,说道:“我打听到两天前,陆公子掌掴柳大哥之前,曾去三户人家送过猪肉。”
不等他言明,管家即明了了,“你是说,陆挺是在送猪肉的时候受了气,这才掌掴柳岁寒?”
沈初九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静等管家回话。
管家明白自己也成为了嫌疑人之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陆挺在送猪肉的时候与人起了争执,那人气不过,便在半夜三更去到陆挺家,将陆挺一家三口杀害...嗯,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且不说战乱之地,便是富饶的江南,也偶有视人命如草芥之事。”
管家没有为自己争辩,只是将当时之情节,细细与沈初九告之,“陆挺是在辰牌时分来的陈宅,带了二
十斤猪肉。当时是阿宝开的门,见是陆挺,便立时与我告之,我跟着阿宝去了后院,命阿宝收下猪肉,随后与陆挺闲聊了几句,便让他走了。当时看他的状态并无异样,尽管我再三叮嘱,他仍是点头哈腰的。”
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陈宅与陆挺定的是一旬一结,离一旬尚有三日,我便没有给他银钱,哪里想到这钱竟永远结不了。也不知有人无人送陆挺一家入土,倘若无人,某愿送他们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