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无脸人案07

墨麒看着那只手掌,因为极致的内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像被扭曲了一般。

他想。

即便死在这里,也都是我自己的错。

如果我能够静得下心,放下对……对九公子的胡思,专心修习内力,也许现在便不会毫无一击之力。

如果再来一次……

墨麒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堪称平静地看着那只白皙的、指节修长而有力的手掌慢慢印上自己的胸膛。

然后所有的内力徒然消失。

所有人骤失压力,一时踉跄皆摔到在地,墨麒半跪在地上,惊愕地看向面前脸上突然涌起一个又一个小黑点的耶律儒玉。

“这是什么?蛊?”花将比墨麒还要惊愕。

耶律儒玉这般厉害的内力,怎么可能会让蛊虫近身?倘若当真那么容易,他当时在宋土的时候,早就已经将耶律儒玉蛊住了,又怎么会被他胁迫,背井离乡来到辽国?

——最重要的是,是谁?

谁能够给耶律儒玉下蛊?

而且为什么这蛊,他从来未曾见耶律儒玉犯过,却偏偏在耶律儒玉想要杀墨麒的时候犯?

同样的问题,在楚留香等人的脑中也一一掠过。

墨麒惊疑不定地看向耶律儒玉,对方已经开始呕出淤血了,明显是蛊虫反噬的结果,可耶律儒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愤怒了,而是一种嫣然的、甚至是幸福的笑意开始在他唇边展开,令所有想不通来龙去脉的人看着,都不由得毛骨悚然,看不懂耶律儒玉到底是何意思。

而宫九想得更多。

他甚至已经开始生气地补出了一整个故事了。

为什么耶律儒玉从一开始见到墨麒的时候,就对他步步忍让?为何耶律儒玉总在保护墨麒,总在帮助墨麒?为何耶律儒玉一想伤害墨麒,就被蛊虫反噬?

就这样,墨麒还说自己不认识耶律儒玉?!

墨麒还一头雾水呢,就被人猛地从后面扯住了衣领。

宫九贴在墨麒背后,咬牙切齿道:“你和耶律儒玉,你和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墨麒差点被宫九这一手扯得仰倒,脖子被衣领勒地喘不过气:“……松手,我不知,蛊不是我下的。”

宫九气急败坏:“不是你下的?那为什么他一要杀你那蛊就反噬了?你看他笑得那样,你敢说你们俩之间没有什么前尘往事?!”

墨麒:“……??”

宫九这话一出,不仅墨麒浑身一僵,就连耶律儒玉脸上的笑意都卡住了。

耶律儒玉慢慢低下头,目光奇异地看向宫九:“……前尘往事?谁?我和墨道长?”

众人眼睁睁看着耶律儒玉打了个哆嗦。

耶律儒玉也不想笑了,任脸上的蛊四处乱窜,口中淤血还在一口一口地往外溢,好像这些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似的。他边吐血边对宫九道:“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真是可怕。”

他扫了一眼冰窖内还在盯着他看的众人,又对墨麒道了一句:“没关系,佩饰没了我还可以再做,你要是没了……”耶律儒玉顶着还在被蛊虫撞得四处凸起的脸,拍了拍墨麒的肩膀,跟个没事人一样,稳稳地走出冰窖了。

就像他根本没被蛊虫反噬似的。

“……真能忍。”花将忍不住道,“那蛊发起时这么恐怖,带来的疼痛定然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他居然无动于衷。”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在心中赞同的点头,只有九公子——

“什么叫‘佩饰没了我还可以再做,你要是没了……’”宫九冰着脸,攥着墨麒衣领的手越来越紧,“什么意思?!”

冰窖里的人们默默闭上了嘴,凑在一块。

原本还威严又谪仙的紫衣道长已经被勒脖子勒的身体向后仰了,毫无仙气可言。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墨麒心中也是倍感委屈:“不知,我也不知此话何意。”

宫九松开手,一肚子怒火地走回尸体前,跟刀子似的眼神落在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上,像是要把他们剥了皮再剜了肉似的。

宫九稳了稳自己的心态,觉得自己变得很不正常,以往自己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怒火蒙蔽了理智的——

呵呵。

怪都怪这冤大头。

默默试探着走到宫九身边的墨麒,又挨了宫九一记眼刀。

陆小凤看宫九好像并没有拿除了道仙以外任何人撒气的样子,壮着胆子走回尸体身边,将箫国师尸体身上的衣物一并除去:“咦?”他愣了一下,连忙又走去箫小将军身边,将箫小将军尸体身上的衣物也除了,“他们身上……这些是什么旧伤?”

众人闻言,也都围了过来。

楚留香也愣住了:“这是……”

好生眼熟!先前在满里时,他们就曾见过无数这样的伤痕,都是那些被柳无眉喂食了罂粟的死者身上留下的,因为药瘾发作难以忍耐,而在身上割下或是挠出、烫出的自虐的伤痕。

姬冰雁的脸像是被冰窖里的冰才冰过一样:“又是罂粟?!”

花满楼皱了一下眉头,这种东西,他也曾听家里的哥哥们说过,是一种十分可怕、能令人上瘾,不成人形的花。

花将对着箫国师胸前的三角形豁口端详了一阵:“有些奇怪……这豁口,好像是三棱枪留下的。”

花满楼:“三棱枪?”

花将解释道:“三棱枪是一种特制的锈枪。它的枪尖是做成三棱状的,每个边角都加上了血槽,只要枪尖捅进肉里,血槽就会令血不断涌出。而且这种枪的枪尖还与一般的武器不同,附上了特殊的药物,能令枪尖维持铁锈,伤口上若是沾上了铁锈,是很容易得破伤风的……”他指了指一旁的箫小将军,“他的武器,就是这种三棱枪。”

“等一下。”陆小凤看看箫小将军,又看了看箫国师,突然道,“会不会是这样。”

“箫国师,其实是箫小将军杀的。箫小将军,则是被箫国师杀的。”陆小凤分析道,“箫国师身上的伤我就不说了,方才花将已经讲过,那伤口和箫小将军的武器完全一致。单看这箫小将军的尸体。”

“如果是影子人出手的,他们有必要先给箫小将军下毒吗?而且箫小将军身上这么多刀伤,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之人留下的。”

陆小凤来回踱了几步:“倘若说,是影子人出的手……除非是影子人想要多折磨一会箫小将军。可是这些伤口割得有深有浅,浅的甚至只蹭破了皮而已,分明就是不会武的人胡乱挥刀留下的,并非是为折磨。”

“再加上,此人杀箫小将军还要下毒;箫国师身上的伤又是箫小将军留下的……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内斗而死的?”

很有可能。墨麒在心中赞同道。

楚留香脸色不大好看:“我有一个猜测。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他大步走到摊放着画像的台边,将画像又拿了回来。

“迄今为止,其实所有的死人,都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抛尸入水的,一类是弃尸在案的。先前我一直不懂为何凶手要将尸体分别投放到不同的地方……但现在我知道了。”

“是为了掩盖这些被投入水中的死者,被喂食了罂粟。食罂粟之人,形容憔悴,身体消瘦,改变如此之大,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但若是把他们投入水中,被水浸泡到膨胀,乃至腐烂,这种情况自然就很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