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琰,出于对自家叔父的拜服心理,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心想何进或许真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起来机智其实脑子里住着一条虫,时不时发作一下,做出掉智商的事?
毕竟他家叔父都嫌弃的不愿做官了……而叔父看人一向精准,这何进,该不是真的有问题吧?
崔琰开始对何进持保留态度。
崔颂丝毫不知大侄子内心的复杂活动,他想尽办法,劝说崔琰去北海求学,不要为他担心。
断人学路无异于谋财害命,要是因为他而让今后正直威严、万众敬仰的崔琰断送了向名师求学的机会,以后每天晚上他都别想睡着了,辗转难安就是唯一的写照。
但让崔颂头疼的是,任凭他说破嘴皮,崔琰仍然固执己见,以他的安危为重,不愿离开。
一如历史上所描述的那般,耿直得叫人无言以对。
虽是有些纠结崔琰的死脑筋,可崔琰毕竟是因为不放心他才会如此,崔颂多少有些动容。
最终,崔颂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又一次开启忽悠的模式,胸有成竹地表示凶手就是蹇硕,立出论据一二三四,而现在蹇硕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谁知道一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的崔琰忽然就不吃这一套了。
崔琰虽然觉得以叔父的才情品德,想要杀他的,除了有旧隙的蹇硕外应当没有别人,可崔颂在这个节骨眼上劝他离开,怎么看都像是不想连累他,要他离得越远越好。
崔颂只想来个咸鱼趴。
忽悠行不通,他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边自信地表示“我心中有数,季珪大可放心”,一边半真半假地指出问题所在:求学机会难得,真为他耽搁了,他这个做叔叔心中该有多难受?崔琰不放心他,可他也挂心崔琰的前途。为什么不彼此退一步,给对方更多的信任呢?
话末他还加了句:若入何将军的帐下,必然是走不远的。当慎思慎行,抓住难得的机会,去郑公处受学。
见崔琰露出动摇之色,崔颂再接再厉,又把“蹇硕就是幕后黑手”的观点拿出来嚼了又嚼,有理有据,说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或许是因为他表现的太过自信,又或许是他之前的“信任论”说动了崔琰,崔琰虽看起来犹有些勉强,到底还是答应了崔颂的要求。
新皇登基,改元光熹,乃是先帝刘宏的嫡长子,何太后所出,名为刘辩。帝年仅十四虚岁,故何太后临朝听政,权柄由其与国舅何进共掌。
甲亥日,何进听从袁绍的建议,假称因过于悲恸而身染恶疾,拒不入宫为帝守灵。
乙寅日,帝扶灵,设路祭,何进托病不出。
又过了两天,北城之郊,崔颂为侄子送行。
崔颂道保重,崔琰亦道保重。对襟一揖,各自珍别。
等到过了头七,奉常便为先帝刘宏拟好了谥号。
其曰:灵帝。
何为“灵”?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神曰灵,不遵上命曰灵……总之不是个好词,是恶谥,满满的否定贬低之意。
有人为奉常的“耿直”捏了把汗,可出乎意料的,对于这个恶谥,新帝刘辩没有任何表示,何太后也睁一眼闭一眼,仿佛不懂这个谥号所代表的含义。
而何进,则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细枝末节。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宦官的所有权利都是皇帝赋予的,趁着先帝驾崩,十常侍失去了靠山,新帝年幼不管事,此时不打压宦官,更待何时?
原本嚣张之极,借党锢之由将无数高官一捋到底,连四世三公的袁家都不得不对他们好声好气的十常侍,如今不得不偃旗息,暂时向何进低头。
何进却是忙着痛打落水狗,似要叫他们不得翻身。
谁能料到,在五年前宦官之势最猖狂的时候,西凉名士韩遂曾提出诛杀宦官的要求,那时的何进却是想也不敢想,直言相拒。
对于何进的步步紧逼,宦官们忍无可忍,出钱贿赂何太后的母亲——何进的继母舞阳君,求她在何太后面前进言。
进的自然是谗言。
舞阳君原一乡村寡妇,没什么见识,改嫁给何进之父后,对于丈夫这位“很有主意”的长子,多多少少是有点意见的。
不是亲儿子不心疼,再加上宦官晓之以利,动之以财,几个糖衣炮/弹砸下来,舞阳君很快就沦陷了。
她马上进宫去找自己女儿:“我瞧着张让几人俱是好的,早前殿下鸩杀王美人的时候,若非有他们几个,安能保住后位?如今大将军以势相逼,将他们逼上绝路,何为哉?怕是心怀不轨,故擅杀圣上亲信,意欲将圣上握于掌中!”
何太后大惊:“兄长何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