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君左右窃视,挥退宫女,迫近太后道:“大将军自小心思深重,看似敦厚,实则诈谖无端。正所谓唇亡齿寒,若是大将军真将张让几人打落深渊,你我孤儿寡母,如何护持天子?岂不是要瞧着大将军的脸色过活?”
何太后深以为然,敛容道:“张常侍于吾有恩,吾必保之。”
……
何进全然不知深宫中的暗涌,犹在想着如何打压宦官,一来除去多年来憋屈的恶气,二来也作投名状,以讨好诸多士子。
然而打压归打压,何进却并不想对宦官赶尽杀绝。
不管他帐下的属官如何劝说,他都不为所动。
何进自从拜杨赐为师,每日勤读书牍,将两朝历史翻了又翻。
窦宪之死在他心底敲响警钟。
这位曾经在百年前权倾朝野,连公主都不放眼里随意欺凌的国舅爷,一朝惨死,除了性格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惹怒了太后。
宦官的权势依赖于帝王的爱重,外戚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的一身荣耀,都与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侄儿联系在一起。
若是尽诛宦官,未免会让妹妹觉得他想架空她的权利,对他产生不满。
事实上,当他前几日将袁绍等人的计谋告之太后,请求废黜十常侍的时候,太后已然不许。
则诛杀宦官,更会叫太后愤怒,不如不提。
何进心中有了打算,就对袁绍大力宣扬的“如若此时不尽诛宦官,则后殆无穷”的言论感到腻味。到底面上还是秉着礼贤下士之风,以礼奉之。
对于崔家叔侄婉拒了他的辟召一事,何进并不怎么在意。
在他看来,崔家颂郎虽说有些才名,到底年岁不足。且做官不是作赋,有点文才的,未必善谋。擅经论道的,未必了解官务。至于琰郎,名气尚且不显,远不及袁氏二子与荀氏叔侄。征辟他们一是为了清河崔家,一是为了表现大将军“礼待士人”、“不拘人才”的作风,是以当崔家叔侄辞谢后,何大将军丝毫不觉得可惜。
何进走在西市,一手牵着马辔,耳中听着市井之民对“蹇硕伏诛”的议论。
对于底层平民而言,他们不懂权利斗争,因着时常听到宦官卖官鬻爵、滥用私权、仗势欺人的例子,便对他们恨之入骨,将所蒙受的所有苦难都扣到他们头上。
平时忌惮着自己的小命,他们不敢大肆谈论。可这回,名为蹇硕的宦官乃是“正当伏诛”,官府已公示了他的罪名,批判一个罪民,手眼通天的阉人们总不至于来找他们麻烦吧?
于是窸窸窣窣叽叽喳喳,不时有咒骂声直传入耳。
“天阉之人,报应不爽。”
……然而宦官都是后天被切割的,谈不上天阉之疾[2]。
“听闻一有名的士子曾写赋暗讽蹇硕。那赋写得极好,连先帝都赞不绝口——似叫什么……《硕鼠赋》?”
何进有些无言,心道无知之民,错把珠玉当作下等的石头,那赋分明是品评时事的经典之作,怎么就和蹇硕那老匹夫扯上关系了?
何进引着马,暗自摇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才三四步的距离,他忽然见到了一个脸色古怪,看起来比他更无言的人。
不到弱冠之龄,身姿修长,鬓眉若裁,凤眸星目,举止飒然有风。
正在街上瞎晃的崔颂此时无比胃疼。
硕鼠赋=讽刺蹇硕?这算什么讲头?难道是因为都有一个“硕”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1]段干木:战国隐士,为了拒绝魏文侯的招揽,跳墙逃跑。
[2]天阉之疾:隐疾,天生就木有丁丁,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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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了两天,又要开始疯狂剁手了嘤嘤。
现在开始开启疯狂码字模式,我的肝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