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却是松开了蒋辞朲,他幽幽道:“都是这张脸碍事。”
蒋辞朲想看董平,却又不敢,她向外侧着头道:“那你……那你便快将这人皮面具给撕下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董平笑道:“哪里有什么人皮面具,唬人的东西,我这张面具,一辈子也揭不下来了。”
“啊!”蒋辞朲惊呼一声,她身子一倾,跌下了床,她指着董平道:“那你到底是谁?”她这句话讲的又决绝又凄凉,字里行间皆写满了心碎。
董平忽的扯开了衣襟,满目疮口伤疤,让蒋辞朲看的心惊不已。董平指向左边胸膛一处十寸长,深陷入皮肉内的伤疤道:“我本是死过一次了,但我却没来由的又活了过来。这颗心,跟这张脸,却都不是我的了。”董平停下来,满目柔情的抚摸着自己的右肩,道:“但瞧见这处疤痕,我便晓得,即使心脸都换了,过去的事也变不了。辞姐姐,你还记得么,在咱俩洞房时,你在我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瞧见我流血了,你都要急哭了。”
蒋辞朲站起身,踉踉的走向董平,当她瞧见留在董平肩上的那道咬痕,眼泪已是簌簌而下,泣不成声。她一把抱住了董平,毫不犹豫,也毫不怀疑。
董平把脸深埋进蒋辞朲的怀里,揽住她的腰肢,轻声道:“辞姐姐,你心疼么?”
蒋辞朲哭道:“我怎的不心疼!”
董平微笑道:“我就是要让你心疼心疼我,这世上除了你,我不敢让别人心疼。”
蒋辞朲双手拄着董平的肩膀,昂着身子,梨花带雨的注视着董平的双目,道:“你这些年都受了些多少委屈,一并告诉我,别埋在心里。我晓得,从小到大,你最爱在心里藏事儿了。”
董平把蒋辞朲抱到床上,耳鬓厮磨着,轻轻将三年来经过的大事小情一并给蒋辞朲诉着。蒋辞朲时而欢笑,时而流泪。不知不觉间,她抱住董平所用的力道,反而比董平抱着她的力道还大了些。
忽的,蒋辞朲道:“关山,你带我走吧。这次你去哪里,我都随着你。我要时刻拉着你,绝不把你给弄丢了。”
董平探出手指,缠绕着蒋辞朲的发丝。他没回蒋辞朲这一求,而是问道:“辞姐姐,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我总得想个法子好好补偿你。”
蒋辞朲摸着董平的脸蛋儿,柔声道:“吃什么苦了,为了你,我再吃几辈子的苦,都心甘情愿。”
董平道:“我心疼。”
蒋辞朲微笑道:“关山,你长大了,没三年前的小孩子气了。”
董平笑道:“我倒觉得自己还是个娃娃,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人看穿身份的危险,来与辞姐姐私会。”
蒋辞朲眼波流转,无奈笑道:“我明白,你这次回临安,是要做大事的。方才说你小孩子气,其实是我小孩子气了。也怪我太想你,要不然绝不会说让你带我走的那话。”
董平道:“不走,为何要走?待以后,我将天下都送给你,我们不用走,哪里也不用去。”
蒋辞朲莞尔一笑,刮了刮董平的鼻子,道:“瞧,你又说孩子话了不是?”董平笑笑,不做解释,他用脚一勾,放下了一边罗帐。蒋辞朲脸色绯红,她轻按住了董平要放另一边罗帐的手,嗫喏道:“关山…今夜…我们就说说贴心话好不好?”
董平没理,他将另一边罗帐也放下来,道:“辞姐姐,我想亲亲你。”
望着董平的双眼,蒋辞朲轻叹一声,道:“你晓得,我最拗不过你……”语气里,饱含蜜意。宫商角徵羽铺出的曲子再婉转,也敌不过情人间一声嘤咛,一声低语来的摄人心魄。
弹指,便是两个时辰。只听罗帐后的董平哑着声音道:“辞姐姐……让…让我歇一会儿……”
蒋辞朲果决道:“不!”
明月隐入树梢,斑斓的影儿洒了一地。旷野千里,宛如烂银铸造。一个高大的汉子阔步行于荒野之中,厚实的白霜沾在他的裤腿上,转瞬化成水露,浸湿了他的衣衫。汉子的眉目间满是风尘疲态,瞧得出,他已经许久没得歇息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眯眼朝前方一眺,笑道:“老天怜我,还有个歇脚的地方。”只瞧得在前方坐落着一片房屋,像是庙宇,但走近了一看院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临水庵”。汉子有些兴致阑珊,他一挥手,骂道:“他娘的,怎么是个尼姑庙!”他无奈坐在台阶上,背靠着门,眯瞪起了眼。过了片刻,他睁开了眼,嘟囔道:“他娘的,出家人的地方,百无禁忌,老子累的很,借宿一宿咋的啦!”
汉子下定决心,站起身就要瞧庵门。但他这手却是僵在半空,落不下去。汉子道:“嘿嘿,他娘的怂货!”又愣了片刻,便听“笃”的一声。汉子轻敲了敲门,他本以为这庵门不会开。但没成想,门竟然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缁衣的中年尼姑,那尼姑见得门外站的是个高大男子,只是微微一愣,倒也没显得有多少惊慌。
汉子一见这尼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因无他,只因这女子脸上竟施了脂
粉。汉子颇为尴尬的笑道:“师父,我……”
中年女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汉子的话茬,道:“带银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