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蝉觉得这些小寺人都有些眼熟,想来在她面前当值过,可尴尬的是她习惯了如鹤,其他宫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走远后,闻蝉后知后觉一件事。
“朕忽然发现伺候的宫人里一个宫女都没有,这是为何?”
如鹤解释道:“是皇上不太喜欢。”
闻蝉心里纳闷,她哥这是什么毛病。
也因问了宫女一事,闻蝉想到一个人:“对了,雪雁呢?”
雪雁是闻蝉身边的宫女,亦同如鹤,也是闻蝉身边的旧人。闻蝉离开皇宫时把如鹤留给了皇兄闻昱,也没有带走雪雁。闻蝉起初没想起来,此刻不免关切。
如鹤道:“雪雁到了年纪,已经放出宫了。”
闻蝉一愣,显然没有想到。
如鹤问:“您要见她吗?”
闻蝉摇摇头:“算了。”既能离开皇宫这囚笼,便该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再把人招回来。
再往前走,闻蝉记得便是公主居所,也就是自己曾经的宫殿。
如鹤开口道:“陛下,我们回去吧。”
正巧闻蝉也有些累了,便点头同意。
闻蝉借病罢了两日早朝偷懒,哪怕如今病好,也不乏群臣关切。他们既担忧陛下本身,也恐才安稳了两年的皇权再起波澜。文臣武将不屑与阉党为伍,如鹤把皇宫把持得如铜墙铁壁,自然也不会让与闻蝉有关的消息走漏出去。与今上有着一层师生关系又身居阁老高位的贺雁沓是最合适的人选。
淅沥春雨下完,这几日都是好天。明媚春光透过窗洒在棋盘与执棋人的手腕上。
两人对坐而弈,贺雁沓执白,闻蝉执黑,对话随在方寸厮杀间。
“陛下今日可好?”
“朕无碍,让他们无需如此紧张,还非要拉太傅打头来这探朕的虚实。”闻蝉发现这些个大臣实在太胆小,怕这怕那愁这愁那的,不过是风寒患病的寻常事,被他们搞得闻蝉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不治之症。
贺雁沓莞尔,同闻蝉玩笑说道:“看来是臣拙于口舌,言辞中情意浅薄,连累其他大人与我一起遭了陛下误会。”与他对自己的自嘲南辕北辙,贺雁沓的为人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就能窥见一二,待人处事如春风细雨,什么事到了他面前似乎都迎刃而解。
闻蝉瞥了他一眼,也笑,漫不经心地接话:“看来朕让太傅受委屈了?这倒是朕的错。也对,若连太傅都不善言辞,朝堂之上不都成了哑巴。”
贺雁沓微笑:“陛下莫要折煞臣了,陛下给的,臣都心甘情愿受着。何况乎陛下从来明理,又如何有臣蒙遭委屈一说。”倒是对于闻蝉的后半句话,贺雁沓没有反驳。他这份内敛的傲气全然不让人生厌,只让人觉得理当如此。
闻蝉内心好笑,这高帽戴的……贺雁沓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溜须拍马。原来呀远了看是谪仙人物,近看才知是个狡猾狐狸。出生权贵世家,却未叫贺雁沓成了一昧端架子的清高之辈,他有傲气与气度,却也深谙圆滑之道,并不介意说多说两句嘴皮子。但能让贺雁沓这样开口,便代表他心有谋算。闻蝉倒想瞧瞧贺雁沓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未伤太傅的心就好。”闻蝉也是嘴不过心的代表,说的都快赶上唱的好听,“这两日早朝暂罢,朝中可有什么事?”
“并无再多。淮南水患一事,工部侍郎贾大人已负命离京,不日即可抵达。”
闻蝉点点头:“之前看了内阁那份关于淮南的奏章,上头关于修渠改道的方法倒是大胆新颖,若有实效,那些容易积涝的地方便都能效法。”
贺雁沓微笑附和:“正是如此。臣初闻这方法时也大为震惊,但与工部几位大人商议过后觉得此法可行,若此次淮南一事得以顺利解决,这种方法值得正式载录工部文献,下推至各府。”
“朕以为是太傅与几位大人一道想的。”
贺雁沓摇头:“想出此法的人堪称水工方面的惊世天才,臣等实在不敢居功。臣身上正好带着,陛下可要看看?”
闻蝉道:“拿来吧。”
贺雁沓递给闻蝉的只有几张纸,像是从哪处撕下来的,边角泛黄,初有些年头了。粗看只得满眼意气张狂的字,哪怕是方正规矩的楷体也藏不住其间的傲气与锋锐。闻蝉看到结尾,承认如贺雁沓所言,写这几张纸的人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倨傲之才。但落款的名字才让闻蝉真正扯出笑来,明白贺雁沓的真意。
曹观。
这个修渠改道的方法是几年前的曹观想到并写下的。
闻蝉扬起纸张,似笑非笑地看向贺雁沓:“嗯?怕太傅真正想让朕看的不过最后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