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对朕下药 臾晚 2612 字 6个月前

病去如抽丝,闻蝉头痛鼻塞了好些天,就连闻蝉自己也觉得她这两年的身体似乎大不如前,光这些天就病了两次。经深思熟虑后闻蝉认为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然却不止闻蝉一个人难受着。这些天如鹤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为此连公务都挪到了闻蝉起居的偏殿,身子骨再强健的人都不免面带疲惫。药喝了几天,闻蝉总算好了,如鹤反倒像是生病的那个。

闻蝉劝过多次,可不知为何如鹤格外地固执。他拒绝闻蝉的方式并不强硬,要么绕开话题要么沉默以对。他握着闻蝉这些需要经手的日常琐碎就像握着极大的荣宠,谁来接手都要变脸。如鹤眼眶下的青黑让闻蝉既心疼又烦躁,再看他这副又臭又硬的模样便生气。可重话在嘴边跑了一圈,闻蝉到底没舍得对如鹤说出口。

闻蝉把人硬生生拉到软榻旁摁着如鹤的肩膀非要他坐下。如鹤猛地僵了一下。

闻蝉瞪他:“你坐不坐?”

隔着衣物,感知仿佛不真切起来,如鹤如火烧喉,不知道这把火是要烧到心里,还是本就是从心里烧上来的。如鹤甚至不敢肯定闻蝉的手有没有搭在他肩上,可他的反应却像有千斤重一般直愣愣地顺势坐下了。

这样的如鹤傻气得难得一见,让闻蝉忍不住笑开,原本生的气拐了个弯便自己和自己和解。

闻蝉道:“我想去走走。”

不待如鹤说话,闻蝉又补:“你这般没精神,就不要你跟着朕了。”便把如鹤的话都堵住了。

其实这会闻蝉也反应过来如鹤的这份患得患失,皇兄失踪在前,他再不敢离开闻蝉左右,生怕把闻蝉也弄丢了。他对自己严苛得近乎苛责,让闻蝉拿他实在没有办法。

她眉眼带着狡黠笑意,且丝毫不掩饰,就这么明晃晃摆在人面前。要人若喜欢她,也非要喜欢上这份可爱的狡猾来。如鹤甚至觉得旁人都太浅薄,而他愿意把心献给面前的人,由她捏玩掌控。

如鹤克制道:“……好。”

往日都是如鹤服侍照顾她,闻蝉却因为刚才找到了照顾人的乐趣,这会更是乐呵呵地替如鹤压了压被角。如鹤来不及阻止,又或者舍不得,便眼睁睁看着闻蝉做完这一切。

“你就好好休息,也不许之后背着我偷爬起来处理事情。”

如鹤垂着眼,脸上有羞赧的薄红:“让陛下分神操心了。”

闻蝉轻哼了哼,示意如鹤:你也知道呀。

“好了,朕走了。”

门吱呀被阖上,闻蝉被拥着离开,似乎也把一切生气也带走。只有一个人的偏殿实在寂静,可如鹤面带餍足,一点也不觉得寂寥。他享受这份无人分享的寂静,整间偏殿只够容纳他一个人被垂怜的雀跃。明明身体疲倦极了,可精神越发亢奋。因为闻蝉的叮嘱,如鹤也舍不得起来。最后闭着眼小憩,把方才两人的对话掰碎来回品味,多尝一丝甜味。

不是陛下病了,是他病了。

……

翌日天晴。春雨打花,却丝毫不减皇宫园林里的景致。走在前头的人集天下最尊贵于一身,人间花也要向她献媚,仿佛知道陛下今日要来,开得更艳了。

而如鹤觉得,世间花都比不上她。

须臾,起了风,初春天还是冷的。如鹤道:“陛下,池边寒气重,添件衣吧。”

闻蝉瞥了眼如鹤手臂上挂了一路的大氅,对那厚度不敢苟同,穿上了她还不得闷出一身汗来。闻蝉连连摇头。

如鹤为难色:“陛下病不过才好……”也正因为如此,如鹤的神情里除担忧外还有隐隐一丝紧张。

闻蝉却觉得他过于紧张,也觉得有些别扭,便故意问:“那如鹤也这么管皇兄吗?”

如鹤语塞。可他立刻想到必是闻蝉恼了他的僭越,而他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如鹤当即便低下头:“是臣放肆了。”

闻蝉一愣,随即意兴阑珊。她忘了如鹤在她面前的拘谨,偶尔忘形越了线,平白让两人都不自在。虽知道不是如鹤的错,但闻蝉确也找不回方才笑闹的感觉。两人皆不知对方所想,却又都为对方着想,白白闹了误会。气氛陡然转下,变得沉默。

如此约莫片刻,如鹤抿着唇默默上前,依然把氅衣轻轻搭在身边人身上。纵陛下要恼他,可他还是要做这“不讨喜”的事。

闻蝉往如鹤这边侧了侧身子,同时下巴微抬,迁就让如鹤更方便为她系带。

春光天色好,如鹤垂着眼专注于手中事,他不知闻蝉在看他。疏密有致的长睫载着微光,他的睫毛尖看起来竟是金的,长睫偶有微颤,碎光便欲去不去。

闻蝉不知道为何,想笑一笑。

她也的确勾起唇角笑了。

有如鹤在身旁时,闻蝉一贯是不用其他宫人的。两人沿回廊漫步,路过帝王藏书的阁殿,适逢天气好,几个宫人抱着书小心翼翼地晾晒。他们看见闻蝉与如鹤,诚惶诚恐跪了一地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