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桌上残羹自有旁的宫人收去。也好在殿内再无旁人侍候,否则见督主竟与陛下同桌吃饭,两人还都各拿着一方帕子拭嘴,非得吓得摔了盘子不可。
如鹤总归是依闻蝉的。
肚子饱了,闻蝉眯着眼睛惬意犯懒。如鹤另拿了干净的绢帕,托着闻蝉的手为她细致擦拭。闻蝉仔细端看他,如鹤也浑然不觉一般专注于眼前,让闻蝉觉得他能把自己的手擦出朵花似的。
一只手擦干净,闻蝉顺势抽回来支着下巴,问如鹤:“对了,曹观是何人?”这会闻蝉有心思想刚才与贺雁沓的对话了。
如鹤道:“陛下问他做甚?”
闻蝉道:“看来的确是有什么。”她把与贺雁沓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他想劝我不杀曹观。所以这人怎么犯着皇兄了?”闻蝉没有答应贺雁沓,怕得便是闻昱对曹观这人另有打算,要是她横插一手把事情搞砸了那可就不好。
闻蝉贪慕颜色,可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世上俊美的男子多的是,虽说俊成贺雁沓这样的少见,可也不是没有。
她的好如鹤不就又是一个?
听她提起这名字,如鹤阴沉下脸色,可他谨记要在闻蝉面前表现出最好的样子,如鹤垂眼,目光仿若盯着掌心中闻蝉的手,遮敛起眼中阴鸷:“陛下不应允贺次辅是对的。”
“徽州同知曹观,日前于酒宴间公然藐视皇威,对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口出恶言。连臣这样没习过圣人书的阉人都知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他又怎配得上朝廷的俸禄?”
听说有人把他们兄妹俩都骂了一顿,闻蝉兴味地挑眉:“哦?”闻蝉厚脸皮自认为她端庄淑良实属京中贵女的典范,她皇兄闻昱就更别提,在她眼里温顺得和兔子似的。何况闻蝉早在闻昱登基不久后便求旨出宫游山玩水去了,从没和哪个大官小官有牵扯,他兄妹俩到底是怎么招惹了一个犄角旮旯里的曹观。
如鹤轻轻握着闻蝉的手,抬头说道:“且这曹观的生母,是高氏族女。”
闻言,闻蝉笑了:“原来是这样。”她霎时便觉毫不意外,无论是曹观的大不敬,还是皇兄竟会反常下令直接处死一名官员。
“高家的亲戚嘛,死一个算一个。”
如鹤随着闻蝉勾起唇,神色宠溺:“陛下说的是。”
既知曹观这人与高氏有关系,闻蝉既是不吝啬以无限恶意去看待他,连带着为曹观求情的贺雁沓也在闻蝉这里遭受迁怒。闻蝉顺了顺胸口,说道:“好在没着了这贺太傅的道,答应了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爱美者只见美人计。贺太傅怎么能用美人计诱使她一心想做好皇帝的人妥协呢,哪是什么年轻有为的阁老,分明是一只甩尾巴的白狐狸。
如鹤霍然紧紧盯着闻蝉,眼里对贺雁沓的憎恶与嫉妒都快要化为实质。他怕从他的陛下脸上看出一丝一毫与口吻上的厌恶截然不同的欣赏、倾慕。然而闻蝉对微妙转变的气氛丝毫不觉,依然没打算收住这个话题,甚至反而转怒为笑。如鹤垂下头,华丽蟒袍下裹藏的是一根根如绷弦般隐忍的筋骨。忽地,葱白般的食指抬起如鹤的下巴,映入如鹤眼帘的是闻蝉嬉笑的模样。
“当然,谁也比不上我们如鹤。”
说着,闻蝉轻呀了一声:“就说今天怎么觉得挪不开眼,这身蟒袍最合适如鹤你。气势又好看。”
如鹤喑哑地应了声。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遏制住对面前这人朝思暮想的痴狂恋慕,堪堪停留在微红的耳尖。
曹观的事本该随着夜幕翻篇过去,可当晚闻蝉却做了一个与之有关的梦。
她梦到了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