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宴虽说不是宫宴,流传至今已罕见有太子妃皇后亲手操办的时候,但宫里头也有遣人下来经持着。桌椅食材,均由六司备下,岛上这日也有了维持安仪的宫人,无一不妥,让人觉着无一不适。只无主客之分,来者皆是客,皆需礼待。
这会儿宴还没开始,宋朝唯只坐在临水的小亭子里,垂手欲沾水,指尖之下便是嫩蕊凝珠,馥郁清香自花上起,云雾般萦绕在她皓腕之间。宋朝唯觉着有些指尖有些轻微的痒,像是被嫩草拂过般,她低眉去看,原是一只蓝翅凤尾蝶。只罕见的是,这蝶的两翅竟不相同,她正欲细看,却听得一女声。
“殿下安。”
不太熟,却又有些似曾相识。
那蝶忽闻人声,被惊得飞走了,宋朝唯虽不眷恋,心下却有些烦,抬眼去看人,倒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她溢出个笑,柔声细气,“徐姑娘,你惊走了我的蝶。”
“殿下恕罪。”徐娇容低首说歉。
她这模样与往日见得有了大异,歉意显然不作假,没了往日气高跋扈的模样,宋朝唯挑眉道,“怎么,不说这蝶该是天下的了吗?”
徐娇容摇首,正色忙道,“臣女不敢,落在殿下手心,自然就是殿下的。”
“同你玩笑呢。”宋朝唯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好笑,又问,“徐姑娘有事?”
徐娇容松开了紧拧着的眉,被沉甸甸巨石压着的心也松了一口气。
谁晓得这位殿下是开玩笑还是说正经话,前些日子不也是笑眯眯地说着像是玩笑话的正经话吗。即便是玩笑话,也并不好笑,只会令人魂飞魄散。
徐娇容提着广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才躬身回她的话,“叨扰殿下确有其事。那日遥安山之事,还未曾同殿下郑重说过一句歉,心下难安,又见不得殿下,直至今日晓得了殿下在长青,特来一见。”她又自侍女手中拿过了八宝玲珑塔,亲手奉上,低眉再道,“臣女私心想要送些礼同殿下以表歉意……并有多谢殿下当日宽宏大量,只是殿下金尊玉贵,什么也不缺,挑来择去,实在是选了好些日子,怕污了殿下的眼,又怕折辱殿下清名,唯有这玲珑塔,是臣女于吴郡之时偶然觅得,虽说不算奇珍异宝,却也是臣女一番心意,还望殿下收下臣女一片心,免去臣女寤寐难安之苦痛才好。”
她言之深,情之切,实在令人感动。宋朝唯抬眼望去她手上捧着的那座宝塔,世说是前朝末年那位长乐公主的私藏,公主恋琴同棋,宝塔里锁着便是一卷举世罕见的琴谱,并未下完的百年之局。可惜宝塔流转多人手,却从未有人打开过,世说也便成了传说。
前朝覆灭已有三百余年,风沙并细雨同来,宝塔却依旧好颜色。
宋朝唯同从月点了个头,从月心领神会,自徐娇容手里拿过了那宝塔,徐娇容顿时喜上眉梢,“多谢殿下怜惜。”
“小事而已,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宋朝唯又高深莫测的好心提点道,“下一回可别让人当成了皮影子把玩。”
见宋朝唯提及此事,徐娇容便又想到了那个令她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脸上便漫出了愤意,长眉紧锁着,目如火炬,咬牙道,“殿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