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在广安寺待了好些日子,回来后慧安长公主的寿宴也已过了。慧安长公主是先帝嫡长女,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也是唯一的嫡亲姐姐。同崇和长公主那样不起眼的,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宋朝唯同长公主关系非比寻常,长公主算她半个母亲,便在隔日携了礼往长公主府中去了。
长公主府坐落在金陵城西,她喜静不喜闹,皇帝特意为她挑了这样一座府邸。临近挨着的便是镇北侯府同一条长长的清澈小河,她的驸马是当年镇北侯嫡次子,曾扬名金陵的贺遇小将军。
长公主见着她,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皱眉,说道:“闹闹啊,又清瘦了。”
宋朝唯便笑:“金陵现在风尚如此,苗条些才好看。”
“管什么金陵的风尚,丰腴也好,清瘦也好,艳丽活寡淡都好,总归你站那儿那些子名门贵女不都跟着你走?”长公主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见没二两肉,是心疼又是不满:“前些日子是不是又病了?听你父皇说是管不住嘴啊?瞧瞧,病一场人都清瘦成什么样了。”
旧事重提,宋朝唯便急忙道:“姑母可别说了。在宫里父皇都念叨好久了,不要说了,再不要提了。”
“那也是你自个儿作的。”长公主宠溺笑道。
“姑母……”宋朝唯声调绵长,拽着她的广袖摇了摇,“快些入座吧,站在这儿可累得很。”
“我这样年迈的人都不累,让你长长教训。”话是这样说,却到底没有再让宋朝唯站着。她上前亲热挽住了宋朝唯的手,一块儿往座位上去,又问:“用过饭了吗,喝些什么,用些什么,我这儿还有你最爱的蜜桃沙糕,可要来两块?”
宋朝唯自然说好。
她这位姑母刀子嘴豆腐心,心肠最是软,比起内宫的皇帝与太子,好说话不止一丁点儿,撒撒娇便也能糊弄过去。然宋朝唯也明白,长公主的好说话与善心都只是对她而言。对着旁人,那是一个雷霆骤雨,皇家风仪一点儿也不差,凤眼微勾的冷漠便让人敬而远之。且当年这位姑母还同小将军一块儿去边塞带兵打仗过,更是威严赫赫,总归就是冷面无情的难说话。
“听宫里说,二公主是要择婿了?”长公主抿了一口热茶,悠悠有所想:“日子过得还真快,转眼你也要择婿了。”
自从二公主要选驸马了,金陵的人得了消息,世家公子无一不自矜此身,醉温之意不在酒。虽说择婿的是二公主,清河公主还没有放出消息要找位驸马,但也十六了,保不准皇帝就在冷眼看着呢。整肃自身,说不准就能得圣心,实在不行娶个二公主也是不差的,虽不及清河荣宠一身,但也至少是个皇家公主。而宋朝唯身边的人像是才从山里走出来,无一不是感慨时光匆匆。这些人中又属皇帝最为伤感,一日坐在那儿都要想好几回。
“早着呢。”宋朝唯拿了一粒蜜饯。
清河公主大了,也该有夫婿了。周边亲眷以至于金陵人都这样想,宋朝唯却没有什么心思,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哪里早了,我便是在你这个年纪遇着的你姑父。”长公主笑盈盈地说,
宋朝唯鼓着腮帮子吃蜜饯,正好不用说话。
她出生之时,贺小将军已去世好些年,是以她并没有见过那位姑父。
当年风光无限的小将军在逝去之后,一如飘洒而去的柳絮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金陵人健忘,且金陵又是能人辈出之地,有才之人盛名之人犹如雨后春笋,总是不绝。英年早逝的人,曾经风光过,也只是曾经,现下的人早已忘怀。
只有同他亲近的人,才会日日夜夜铭记着。长公主便是这样一位。可让宋朝唯说出个一二来,她委实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