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刚进门的女儿亲手递去一盏清甜花茶,笑容满面的问:“今天玩得好不好?”
宋朝唯接过那一盏茶,点了个头,咽了一口润润喉才慢吞吞地说:“我刚才在门口遇见贤妃娘娘了。”
皇帝正端着琉璃盏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平静地问:“她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宋朝唯摇首,又解释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好久不见人到泰安殿来了,觉得新奇。”
皇帝打量着她并没有不乐的情绪,便也放下了心,舒出一口气才讲:“你二姐姐年纪大了,要成婚了。”
“啊?”宋朝唯诧异道,“谁要娶二姐姐?”
“还没定下呢,让内侍省去折腾了。”
宋朝唯应了一句,明亮的眼珠儿转呀转,没有说话。皇帝看着她,忽生感慨:“一转眼,闹闹都这样大了。”
宋朝唯是他一手带大,又当爹又当娘,人年龄一大就爱回忆往事。年少时的小姑娘,自己仅有两块小糕点,喜欢得不得了还要留下一块给下朝的父皇。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口口声声要骑大马,最后无意间摔在了柔软草地上还要说父皇的背脊太硬了,坐着不舒服。明明宫廷侍女能把一头青丝折腾出百种千个花样,却要缠着父皇织辫子,生生将皇帝本要朱砂阅章的手变成摆弄头发的好手。
一转眼十余年过去了,当年被抱在他怀中的稚儿,度过了牙牙学语的懵懂岁月,再走过爱玩爱闹的天真年华,长成了这钟灵毓秀的模样,长成了金陵数一数二风华绝代的姑娘。
“是啊,父皇也变老了。”秀外慧中的姑娘不会说话,没有懂老父亲的百种柔肠,吞了一口茶,许是觉得茶凉了,定要让父皇的心也凉一凉。
“……”老父亲被直白说了老态龙钟,听惯了朝臣的万岁,忽然忆及自己华发已生了很多年,即便天下至尊,岁月也不曾停驻。
“我没有说父皇老,我只是说父皇变得稳重了。”宋朝唯捏了一块甜滋滋的点心,蜜糖般的滋味绕在舌尖,她看了一眼正坐在那儿愣愣发神的父亲,觉得自己还是要仁慈些。
“……”
大周子民满口称赞的皇帝,盛世明君,自从坐上这个皇位,就没有一天是不稳重的。
他本来还想对女儿的成长感慨一番,再说一说她的婚事,毕竟隔壁二公主都准备找驸马了,如果女儿要找驸马,至少从今年就要开始行动,先让内侍省把合适的男子筛选出来。家世太低的不要,指不定是看着女儿的钱来的,且没有共同话题,女儿嫁过去说话跟对牛弹琴似的。太丑的不要,长得不尽人意看着也糟心。家里有姐姐妹妹的不要,庶出的不要,母亲是继母的也不要,这些家里长短最难折腾了,且活着也太累。年纪太大的也不要,老不老是一回事,哪日先女儿一步去了可怎么是好。而有小妾侧室的也都不行,家里有这个传统都是不可以的。
筛选完了还需让金银卫去内探一番。逛过花街柳巷的不行,和家里侍婢或表姐表妹暧昧不清的不行,自然,同家里小厮或表弟表哥眉来眼去的也是不行的。
内探完了还需让他观察一段时间,最短半年,一年最佳。
这样的人,必然是一个年岁正当的高门嫡子。家境门户清净,为人自矜而持重,不强势又不能太软弱,学识还得高,阳春白雪一样不能少。
皇帝本是这样想的,只如今还是觉着,算了,什么婚事,他这女儿基本上是嫁不出去了,若是嫁人了不会说话不得人欢喜,相敬如宾的多难受。不如还是让他养一辈子吧,他这辈子走完了,还能让倒霉儿子继续养。
皇帝越想越觉得不错,这才是最佳的结尾。
宋朝唯看着皇帝脸上慢慢浮来的诡异笑容,以为是被发现了,拿糕点的手都不免呆滞了一下,然而看皇帝没有半点清明的迹象,再欣喜的准备继续去拿,反正皇帝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指不定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