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坐落在金陵城西,高门大户鸣钟食鼎,在公侯勋卫遍地的金陵,也只是季孟之间,但依旧不容小觑。
早朝下后,舒庭冬便跟着成国公一块儿来了国公府。隔壁的蒋国公已经致仕,这儿的成国公在官场仍旧活得好好的,领正二品户部尚书一职,虽比不得蒋国公府朱轮华毂,但也是显贵十分了。
舒庭冬回金陵不算久,但按着亲伦,他早该来拜访的,或许更该依着孝道,归本家才好。
成国公府如记忆里一般,雕梁绣柱,金碧辉映。
也同他记忆里一般的,暮气沉沉,一潭死水。在楼阁台榭,画栋飞甍之下,深埋着的是累累尸骨,数不清的污秽阴私。
成国公独自坐在了书桌后的木椅上,咽了一口早早备好了放在桌上的茶,龙井温热,入口香醇,他着意又品了好几回,才抬眼看向立在面前,脸色平淡的男子,“回了金陵,也不见你回府。你母亲遣人喊了几回,你都不搭不理,陛下任你为参政,就了不得了,便可以不管孝道,忘记父亲了吗?”
他肃着面容,说出的话却不显生疏。只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或是独守老宅的老翁,笑骂着儿子不孝。
舒庭冬笔直立着,眉眼淡漠,“得陛下看重,事务繁多,是以不得空来拜访国公。”
一个说的是父亲与不归家的儿子,另一个讲的却是臣子同权重的国公。
这样不遮掩的冷漠,让成国公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是世袭的公侯王爵,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人也算机敏,这才能是二品尚书。妻子是皇室的崇和长公主,同今上虽然亲缘淡薄,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兄妹关系。他是尊贵到大的,至今都没受过什么苦,这样的冷眼相待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面前人,还只是一个小辈。小辈的冷眼,一点儿也不想忍耐。
“你便是这样同你父亲说话的?”成国公不怒反笑,冷嘲道:“陛下择定的参政,果然是高贵,高贵到可以不敬老父。”
“国公还是不要妄议陛下的好。”舒庭冬漠然答,不说其他,话中只盯着那句陛下。
成国公定眼看了他半刻,见他面容沉静,忽笑出声来,连声说了好几个好字,“好,好,好啊。”虽是笑着,剑眉冷眸里却为滔天的怒意。
“国公若无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舒庭冬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装聋作哑的平平问着。
成国公抿了一口茶,勉强稳住了自己想要将手上玉杯,一把砸到舒庭冬身上的想法。喝完一口茶,他又是高贵的国公爷,适才怒发冲冠的人,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也让他有了些许理智,记起今日的目的。尖利的刺暂且收回,和睦道:“你已回了金陵,也别住在外头了,早些搬回来吧。一家人分隔两地,这算什么样子。”他停了停,思索了一下,又自顾自地说:“我儿子总是要跟着我姓的。你这姓不好,名也不佳,过阵子我再给你拟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