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了刺来的如芒在背冰凉目光,在宋朝唯同太子离去后,舒庭冬坐了下来从容不迫的用了一个烤肘子。
文雅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即便是吃烤肘子也是行云流水,优雅得像是在泼墨写意。
烤肘子香软,对他来说有些太过油腻。对于宋朝唯的这个口味喜好,他其实有些不解。这样腻人的东西,怎么能吃得那样香,跟瑶池蟠桃似的爱不释手。
但从他知道清河公主是他的闹闹后,所有的疑惑便不算疑惑了。
他这些年外派异地,却也知道金陵帝王的清河。传闻之中这位殿下最是端雅清贵,一举一动俱是仪态万方的皇家典范。而他的闹闹,体贴善良,脾气却实在算不上好,娇蛮缠人。同传闻里的殿下,一个是冰一个如火,一方为山之稳重,另一方是水的灵动。这两个人虽为同一人,性格却实在是大相径庭。
端贵的公主殿下其实是位话痨,没有一点儿臣民心里的清冷模样,那她爱吃烤肘子又有什么值得臣民惊讶。
舒庭冬想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十自顾自地笑了笑。
旁边立着的老东家冷眼瞧着他又是皱眉又是笑,只觉得春风扰人,把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参政老爷折腾成了失心疯。
却听见皱完了眉笑完了的舒参政,迎着惠风而立,说着:“走吧,回府了。”
老东家眼见着不远处国公府里的下人都要拿着扫帚出来赶人了,还想着要不要开口提上一句,边听见了这话,霎时放下了吊着的心。
他只是个小老百姓,在钱塘县卖烤肘子,生意前些年都还算不错,只是后来,钱塘也同金陵一般兴雅,便没多少人吃这个,日渐冷淡起来。而他也慢慢老了,但儿子健壮,本来往昔同现有的收入也供他们一家老小了,虽萧条羞涩了些,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而天总有不测风云。他那独子忽大病了,钱塘县最有名气的大夫看了都直摇头,用光了所有钱财也不见好。家徒四壁,病也不好,他垂垂老矣,妻子早丧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病来如山倒,心下焦慌,将屋舍良田全部转卖了,也不见得天意有半分怜悯。
而便是在那样的束手无策下,是这位舒大人雪中送炭,才令他绝渡逢舟。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位大人也还不是参政,只是一个中元不久的状元郎,其实也无多少钱财,却还是伸手帮扶了他,送去了治病的钱,寻来了最好的大夫,并让他们住进了舒府,为他做事。
这位舒大人他也认得,是隔壁卖草鞋的卓主簿的侄儿。寒窗苦读,生得极好,是钱塘县许多姑娘的梦中人,却寡淡清冷的很,面对那些或娇美或高贵的姑娘,话都不曾多说几句。
甚至于面对主簿家里的表妹,也是如此。那小姑娘也爱吃肘子,却从没见这位表哥同她出过门上过街,小姑娘话语里都不曾提及半句。实在是冰壶玉衡,不同流俗,却也最是冷心冷情。
那会儿他还想,多亏了自己手艺好,才能绝境逢生。只是不曾想到,这样一位风光霁月的人物居然也喜欢吃他做的烤肘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是进了舒府,舒大人从没有吃过一次他做的烤肘子。
大人喜欢的一直都是厨房王大妈做的杏仁鱼片。
于是他被王大妈嘲笑了好几回,说就这本事还要同她抢夺厨房火勺,他每每都被王大妈说得哑口无言。
舒大人不吃烤肘子,却也让他做过一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