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舒参政说笑了,天下唯有一明月,有何不同。”

盈盈十五六的少女铺红叠翠,罗绮文秀,春日惠风吹下柳絮,吹动她仙袂飘飘然。一颦一笑间,声似黄鹂,巫山洛神,最是光艳夺人。

舒庭冬看着这样一幅仕女雅图,却不由得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也是盈盈立着的少女,黄衫银冠,体态更加丰盈窈窕,面容不及眼前人出尘,但却是同样的莹绿柳树,相似的风姿绰约。

皮囊之下,的确是同一人。

的确是他等了许多年的人。

他无声微微笑了一下,如寒月出云,低沉的嗓音,温声叙来:“殿下所言极是。吴郡的月光同金陵的月色,的确是同一明月,也确实同样的皎洁华美。”

这话便说得极妙,他笑容也十分诱人,与生的清冷面容不同,这样笑着,这样说话,却像是话本子里的蛊惑人心的祸水狐狸精。宋朝唯掐着掌心,只想着不要被这九尾狐狸精夺去了魂魄才好。

她心下不快活,记着秀和郡主的事,即便他话说得再好听,也不乐意给他半分好脸色,只当做听不懂,也不晓得什么金陵啊吴郡的月亮,从横着的凳子上起身,眼下一片清明,遥立云端的仙人一般,平淡而疏远道:“诚如参政所言,孤还有要事,便不奉陪了。”

舒庭冬看着她生动的模样,停留在记忆里的人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盼了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轻叹了一声,眼见着宋朝唯起身提步,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不自由地按了按眉心,轻声喊了一句,“闹闹。”

语调绵长,含情脉脉,无奈至极而又十分亲昵宠溺。

唤停了宋朝唯的步伐,她却没有扭过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尖上的珍珠,全神贯注的。

“闹闹,我很想你。”舒庭冬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她的身侧,温和而直白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言语之间是数不尽的相思情意,低沉的嗓音有着成年男子特有的气韵,同当年那个在烈日之下给她举荷叶当伞的寡言清冷少年有了明显的区别。

一恍一梦一十年。

她忽然便觉得岁月白狗,金走玉飞,时光有些太快了,不觉得生出了些许物是人非的感伤。年少的他内敛而纯情,再没有这样的热烈直白,她伸出裹着精美绣鞋的足,踢了踢路边散落的小碎石子,斟酌了一会儿,半日才闷声吐出了两个字:“骗子。”

“自你离开后,日日夜夜都在想你。”舒庭冬诚恳地说着。

“我父皇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宋朝唯一听便更气不打一处来,凤眼一瞪,气鼓鼓的模样,“你压根就没找我,而且你怎么找我,日日抓人去问谁年少时见过你吗?骗子,你明明就在和秀和郡主眉来眼去。”

她柳眉高扬,平日里无悲无喜的面容被全部打破,樱唇微撅,眼光凶狠狠的。又变回了舒庭冬熟悉的模样。娇蛮而可爱,气势汹汹而又让人柔软的一塌糊涂,至少让他一片心全部融成了水。

舒庭冬是真真实实同她相处了好些年,情窦初开之后的情谊深长,怎么会不了解她,更明白这个小姑娘要如何去哄,小姑娘生气时要如何说话才能令她开怀,可他如今全都顾不上了,眼里心里只剩下她的模样,回忆起了过往岁月里的一点一滴,便更觉得今日来之不易,令人欣喜若狂。

他抬步走到少女的面前,伸手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替她理了理头发,将被春风吹落在耳畔的发丝理好,微棕的朗眸里全是她的模样,看着她像是看着世间最难得,最罕见的珍宝,他失而复得,寻寻觅觅终有所成的珍宝。

他有些儿出神离魂了,在珍宝不耐的眼光下,清朗地笑了笑,和风徐过,一扫尘埃,像是才缓过神来,温声道:“像是在梦里,欢喜的有些情难自禁了。”

宋朝唯等了好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满心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等了半天都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