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瓜果皮屑混着不知是酒是水的浑浊液体,一脚踩下,再抬时便带了黏腻,可若再看鞋底却是一摊青黄的浓痰。
叫骂声,叫好声,痛苦声亦或狂喜到有些痴癫的大笑声混成一片恍若鼎沸,其中也不曾少去蚊蝇嗡鸣。
而涌入鼻腔的奇异气味的来源有人腋下的狐臭,有人脱去鞋后漫出的脚臭,有不知道是人哪个部位传出的汗臭。
这是李季年从未经历过的——哪怕是家中最落魄的时候,他的母亲和童养媳都会为他打扫好房间,给他穿洗净的衣物,替他烧足一桶热汤以供沐浴。而他的家教更不允许他如此大声喧哗。
而就在一刻钟前,李季年穿过街巷,进了两家大赌坊,四五家小赌坊,无一例外的都是眼前这幅景象。可当他进入眼前这家时仍忍不住皱着眉头,以袖掩鼻。但他不再踮着脚从人群外去看,而是走近前去,把那些双眼充血面如菜色的一个一个拉到眼前看。
在李季年第五次一脚踹翻长凳的时候,他终于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里找到了洪阿贵。
“幼娘呢?”李季年手垂在两侧,却捏成拳头,白嫩细腻的皮肤上面爆出几根不相配的青筋。
洪阿贵一把推开李季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便又钻进里头,嘶哑着喉咙大喊“大!大!”而下一瞬,却是天旋地转,洪阿贵只觉衣领被人狠狠拽起,向后拉扯,紧接着是背部与硬物相碰的触感和一阵剧痛。
他本能的闭眼,双手双脚胡乱挥动间抓到了放在自己脖颈后头的手,便立马死死的拽住,另一手则向上挥去一拳。
拉洪阿贵的人并未因此松手,反而更用力去拖拽,使得他的脚跟从地上磨过,连续不断的痛楚让他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而从人群中传来的哄笑声,更叫他面上充血。
“洪阿贵!又欠人债了是不是?”
“跟小娘皮一样的男人都能打你,回家叫你娘给你炖鞭吃啊!”
“你是不是小白脸的女人睡了啊?小白脸!洪阿贵给你带绿帽了对不对?”
李季年猛地松手,让洪阿贵很重地摔在了地上,冲围观的众人大声喝到:“闭嘴!”却无人理会,反引来一阵更响的叫骂嘲笑。
“哦哟哟,小白脸生气啦。”
“不是小白脸,他现在是小红脸啊。”
“这小子那么白那么嫩,别是哪家娘们穿了她男人的衣服出来卖。小娘们,叫挺响啊,再叫一声爷,爷给你钱。”这话后,竟真有数枚铜板向李季年砸去。其中一个正砸在了李季年的额头上,带出一道血痕。
李季年站在原地,大喘着粗气,眼白上头冒出血丝,双手攥拳,浑身犯抖,面颊上的肉更是不时抽动,下一刹,他便往人群中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