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时知晓苦痛,为何不早些报上?”卫懿礼死盯着于姝,禁不住咬牙切齿,“你有何颜面哭?平儿,”她起身来走至于姝跟前,在众人惊呼中,扇下一掌,“是被你害死的。”
“被……被我……被我……平儿是被我害死的……”于姝痴愣愣的将话重复几遍,下一瞬,她又发起癫起来,却不闹,只抱着白布包裹大哭,一声接一声的喊“平儿”。
卫懿礼此刻虽恨极于姝,可见此情景亦不由落泪,忆及幼孙在时之景,更是心痛如绞,泣不成声。
此处几人悲伤几人做戏暂且不再提。倒是那已离去的戚善珠又揣上了忧心。
“宝娘如今已九月,虽说不来话,却极爱开口。不是与人嘻嘻笑笑,便是咿咿呀呀的叫。”戚善珠一面轻拍闺女,哄她入睡,一面与田嬷嬷讲话:“可今儿从醒来便没声响,也请府上医女来看,却说无事。”她紧皱眉头,叹出气来,“我心总有些许不安。”
田嬷嬷却是眼带几分同情,扭头看三房那处,极轻声的道一句,“宝娘许是感知平郎离世。”
戚善珠闻言愣住,不禁瞧向怀中睡去的一团,半晌过后才长嗟感叹,“可怜那样讨喜的娃娃,便这般没了。也不知……唉。”她话出半句却止,只叹息着摇了摇头,起身将宝娘轻放在塌上,又细细的瞧——目光先落孩子眉目上,再至殷红小嘴,而后又伸手抚那对藕臂,肉足。良久,戚善珠才一面收手,一面向田嬷嬷交代:“都警醒着些,你与吕嬷嬷必要有一个守在娘子身侧,伺候的丫鬟无事不得随意离开。要出院子,须得你首肯。叫守门的也看紧了。至于外人,若不是我领来的一概不许入内。”她讲了许多,见田嬷嬷极认真的应下,略略宽心,后又絮絮的说了几句“若日头好就把窗开开”“寻个八卦镜挂上”一类话。她话到临了时思虑片刻,还添一句,“咱们爷领来的也不许放,若是责问,只管叫他来寻我。”
这话倒非戚善珠不信自家夫君,因徐顺柏为武人,行事大咧咧,恐有疏忽。说来也叫人生奇,徐家书香传世,所出多是文人,少有庸才,更无习武者。但至如今这两代,却破了规律,先有楚国公嫡亲胞弟徐昌泽弃笔从戎,后有徐顺柏疆场厮杀。尤其后者,要他念四书习五经好似要他性命,给他刀枪棍棒反兴致高昂。也是怪哉。
这日晚些,阖府皆知平郎君一事,独徐顺柏从营里归来,毫无察觉。他一回便蹿进屋里,说要与儿耍耍,却见戚善珠端坐在桌边直勾勾瞧自个儿,神色古怪,被瞧到发毛,才觉不对,翼翼的唤她:“玉娘?”戚善珠乳名玉儿。
戚善珠今日虽有几刻是得意心情,但府里出事心绪总是不佳,见他毛躁样子,原是不欲搭理的。但瞧他这般模样,仍是心软了。她挥手要伺候的人下去,只留田嬷嬷一个看着宝娘,这才叹息着道出事情,“平郎没了。”
徐顺柏刚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只想说也非甚大事,过了几刹,才转过弯来,“没了?前几日虽常见他咳嗽,但大夫不说无事吗?”
戚善珠摇头,“非病逝”,她眉头微蹙,深深的瞧了一眼徐顺柏,“乃人……乃意外。”她本要说人为,话到口边又咽下,换了个词才道出。
“说是昨儿黄昏就丢了,到今早才在胡娘井里寻到,”她顿了顿,才极轻声的说:“模样惨极了。”
戚善珠话音落下,屋里便静了,只宝娘不知梦到何物,偶有呢喃。
戚善珠见徐顺柏不语,又探舌润湿唇瓣,犹豫着开口:“胡娘院里多怪事,胡娘井更是阴斜。平郎莫不是叫胡娘子给……”
她话未尽,便被徐顺柏打断,“瞎想些甚?”他一向不信鬼神,见戚善珠如此,只觉好笑。
“应是有人怀不轨之心,行下恶事。”他将妻子揽入怀中,轻拍几下,“莫要多想。我先去洗漱,一会儿许要到母亲那用晚膳。”
戚善珠靠他身上,莫名心安,她极轻的“嗯”一声,待人起身时,才依依松开他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