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下着大雨,雨滴落在泥土上,令潮湿的空气染上了清香,一并带走了昨日的杀戮留下的血腥味。
南宫央坐着,脸色比屋外的天气还要阴沉,他震怒:
“长本事了!是不是狐族散了,连孤的话都不起作用了!”
余魅何曾见过这样狰狞的少主?她仓皇跪下,却盯着他,解释道:
“少主就是太过仁慈!那道士分明就已经看出来咱们的秘密了,若是让他通知了云霄山的道门,咱们……”
她哽咽住,极是委屈。
可南宫央却冷笑:
“呵,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你残杀孙茜之,难道也是因为她看出了孤的真身不成!”
余魅惊住,愣神,茫然看着南宫央。
“若非你任性,非要置孙茜之于死地,这件事又如何会闹的举国皆知!若是你听了孤的话,不去招惹子缓,云霄山也就不会知道!”
他怒极,连声音都变得沉重,他起身走到余魅面前,烛火微芒,在墙上投影出了一个巨大的,带着九尾的影子。
余魅便知道,少主是真的愤怒了。
这是九尾的天性,他们愤怒,原身无甚变化,唯独影子上,九只巨大的尾巴缓缓招摇。
心头忽然就浮现出孙茜之那张娇俏的脸蛋出来了。
少女生的清秀,看着少主的目光亦是含情脉脉的,她含羞说道:
“世子小时候与我玩笑,说……说等我及笄便娶我进门,这话……可还算数?”
……
她必定是喜欢少主的,可少主呢?
少主喜欢她么?
余魅垂眸想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自己今年,已经四百一十九岁了,而那个孙茜之呢?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少主必定是喜欢她的吧?
三月枝头的花,自然是人人都喜欢。
所以少主才会对自己发火,他其实是喜欢那个姑娘,所以痛恨自己杀了她?
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她的眸色逐渐染红,偏执的近乎疯狂:
“少主!您要是喜欢孙茜之,和余魅只说就好了,何必说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们狐族不是有起死回生的禁术么?奴婢这就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孙茜之的命!让您天天都看见她!”
南宫央惊怒。
他震惊,余魅怎会这么想?她怎么变得比三百年前更加执拗,更加疯狂?而怒的是,闯下了这样打的祸事,她竟然还不知悔改!
南宫央怒极反笑:
“也是,如今你翅膀硬了,孤也管不住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余魅惶恐,她的理智因南宫央的这一番话而回笼,眸见的红色倏然退散,仔细一想,竟想不起来方才说了什么。
“少主……奴婢错了。”
“罢,”南宫央也累了,坐在椅上,看也不看余魅,摆了摆手:“你下去罢,自己想想孤说的话,往后,你不得自作主张,否则,天地之大,随你去何处。”
余魅心中一凛,少主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房中出来时,雨比方才更大了。
豆大的雨滴飞快将余魅淋湿,她在雨中踽踽独行,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竟也没撑伞。
她路过莲湖,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来。
明媚的少女,含羞的目光,少主对孙茜之近乎纵容……
雨夜中,余魅的目光,再度染上红色。
孙茜之,她凭什么夺得少主的青睐!她竟对少主生出了那样的心思,又为何不去死!
可气的是,少主竟然因为此事而责骂她!竟然还想赶她走!
凭什么!
无边的妒意与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她整个眼睛变得通红,嘴中生出了一尺长的獠牙,她向天长叫一声,竟化作了一只通体红艳的狐!
“当年亦是如此,”她咬牙切齿,缓缓说道:“少主为了那只花妖,几番责罚于我!我对少主的忠心,竟比不上一只花妖!”
她突然就想起来,那天清鉴将她从铜镜中引出来时,她见到清鉴旁边的那个女孩。
身上没有妖气,却与当年的花楚一模一样。
清鉴还如此护着她,她分明就是当年那花妖的转世!
不行,她必须也死,决不能让少主看见她!
雨夜中,一直火红的狐狸几番跳跃,向河清镇跑去。
河清镇阳光正好,花老爷蹙着眉头,微微歪了脑袋,看着清鉴,一脸的为难。
“道长要去京城捉妖,我们原本也没有阻止的道理,可……可如今这个局势,道长也知道,这全国都因为闹妖怪而风声鹤唳的……道长若是就这么去了,我一把老骨头也便罢了,可阿楚……”
“花老爷放心,”清鉴笑道:“我去京城捉妖,自是会保障好花楚的安危。”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面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