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记得叫他带紧路引,莫疏忽了。”裴秉元应道,“近来水路查人查得紧。”
“我省得了。”
本是寻常的两句话,裴少津听后,心间蓦地冒出个念头,深沉思
索以至于久久没下筷子夹菜,光顾着吃白饭。
“少津,在想何事这般入迷?”裴秉元往儿子碗里夹菜,问道。
“没……没什么。”少津回过神来,又问道,“父亲,南北往来之人,若是被查出身无路引,官府会如何处置?”
“轻则不许通行,遣回原地,重则依大庆律处罚,是要吃板子的。”裴秉元应道。
裴少津了然,他把碗里的饭菜扒拉几下吃完,眼眸中带着些激动,而后放下碗筷,道:“父亲、母亲,我吃饱了。”起身欲回房。
“你急着去做什么?”裴秉元问道,儿子平日里的饭量可不止这点。
似是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
裴少津边往外走,边兴奋应道:“大哥给我留了道题目,我回房给大哥写信。”他想到了约束出海商船的关键。
裴秉元唤了几声,也没能留住儿子,笑叹一声:“这孩子……”只好任由他回房了。
林氏打趣道:“你们父子三个,甭管大的小的,但凡讨起学问来,总是有些不管不顾的。大的跟老的学,小的跟大的学,都是一个德性。”从前少淮游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文思泉涌时便迫不及待要写下来,林氏又言,“等晚些时候,我叫申二家送些点心到少津屋里,这会儿先不打搅少津给他大哥回信了。”
裴秉元停下筷子,“质问”林氏道:“我怎就成老的了?”
“马上就要当祖父了,还不老?”
随后,夫妻二人聊起回京的事。裴秉元公务在身不能离任,林氏和少津、言成则趁着六七月的南风,乘船北上回京,暂且如此计划。
烛火下,笔影在纸上掠动,留下行行家书,墨迹未干,黑字与笔影相融,只见裴少津写道:“……大庆既有路引辖管百姓往来,以免乱了户籍黄册,又有盐引限定商贾支盐贩盐,以商运养军需,缘何不可有船引?商船唯有取得船引方可出海,船载何物、去往何处、何时归来、购入何物,皆登记在案。此举,便于收取船税在其次,重在监管商船,以免遗漏……”
有了船引,就可以对照船引一一点验出海行商的船只,更便于官府掌握船只去向、约束海商。
“……然此举亦有弊端,各地官府手握船引之权,则容易因私贪利,反而助长官商勾结……”
“此为一时所思,付诸笔下,以供兄长参考。滨海远望三千里,不及家书十五行,大哥信中所言,发人无限思又令人钦佩。”
……
翌日,邹府中,仍是荷池石亭里,又是一年春时。
邹阁老正仔细读裴少津和徐言成的文章,两人静候一旁。
“可以一争榜首矣。”邹阁老读完评价道。
这样的水平,可以在春闱杏榜上争一争头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