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傻天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懂得什么人可以看,什么人不能惹。她就这样好奇地盯着他,也感觉到他也在关注着自己。就这样,时间如同静止了般,直到彼此的心里开始发毛。小鸾狠狠剜了他最后一眼,大摇大摆潇潇洒洒地走了,留给路边的日本兵一脸错愕。
中年男人盯着她的背影,拿出怀表,数了十五秒,心跳频率居然快了一倍。
回到苏宅已接近傍晚,母亲问起小鸾为什么迟了,她支支吾吾,拿了学生游行的话堵了路搪塞过去,母亲又问“看到你姐了吗?”她迟疑一会,并不能确定姐姐也在学生游行队伍里,便答,“不知。”母亲哦了一声,“一会看到你姐回来,叫她来见我。”小鸾忙点点头,心里还是很疑虑,如果那个身影真的是姐姐,参与学生运动可不是小事情,怪不得母亲板着脸。
那天晚上,小鸾想去找母亲问这印花呢的刺绣技巧,廊下碰到刘妈,刘妈对自己打着手势,指了指母亲的房间。小鸾侧耳聆听,像是姐姐和母亲在吵架。
“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守旧。”是姐姐的声音。
“碧微,你还小,我是怕你有危险。”母亲苦口婆心劝诫着。
“那么多人都参加,有谁危险了?再说,革命,就是要流血牺牲,不然怎么能成功!”
“妈是为你好,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苏太太被气得坐在椅子上,从腋下抽出手帕,擦干眼角。
碧微见母亲哭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妈,我知您是为我好,以后我不去了。”
苏太太这才握住碧微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妈的命根子,你若有什么事,妈定是活不成的,你要记住。”
“嗯。”碧微乖巧地点点头,朝母亲的脸颊亲下一口,心下还是惦念着林月白的,她崇拜他一身英气的中山装,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着爱国陈词,也憧憬着革命带来的光明。
小鸾回屋,拿起那本算术书,翻开第一页,摸着“林月白”的名字,陷入沉思。是不是念了书,读了中学,就会想去参加这些学生活动,说新词,叫革命,说旧词,叫造反。而她,只想掌握更多的知识,安静的看待时局的变迁。万物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立场和角度的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不同的本心,为什么一定要去争个对错呢。母亲和碧微都有各自的道理。
但若干年后,她才明白,那时自己的苹果还是青涩。而姐姐的苹果,已经开始红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