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鸿人在桌前站着,正在习字,余光已然瞥见她进来了,却不停笔,直至孟静娴行到了近前,方才一抬眼皮子,瞟了她一眼。
瑶鸿初习字时,便和镜子里映的一样,是反着写的,她做仙又用功,硬是练了一手漂亮的反字。只可惜后来上了天才发现,她这一手反字竟没人看得懂。于是小镜仙瑶鸿才又不得不重新去练,逮到机会就喜欢研磨提笔。
只是她习惯了反着写,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写法,再正着写字时便总觉得别扭,落笔也跟着歪歪扭扭,像狗爬的一样。孟静娴进来时,正就见她埋着头,神情专注,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狗爬。
她没见过李慕云写字,只知道李慕云将门出身,才情肯定是不及书香门第的小姐的,却没想到李慕云写字,竟也像是耍刀一般,满纸命案现场。
孟静娴禁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
这一笑,反倒惹得瑶鸿又是两眼一翻,跟着也抬起头来。
“你笑什么。”
她两眼冰冷,盯着孟静娴,孟静娴才又“咳咳”两声道:“姐姐瞧着文文静静,不像是大将家的女儿,可这龙飞凤舞的风采,却是出卖了姐姐。人说字如其人,姐姐平日里实在掩得极好,原来还掩着一颗糙汉子的心,是我不知的。”
她笑得倒甜。
面上恭维话里嘲讽,一番虚情假意,这么些年了还是只会这一套,也没一点长进。
瑶鸿一声嗤之以鼻,直接便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宜妃何必如此虚伪,瞧不起就瞧不起,直说便是,我也不是宜妃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话音一落,当场就见屋里的人“唰唰唰”全变了脸色。
非但孟静娴的面上难看,就连瑶鸿身旁的怜香、屋里站着的承乾宫的宫人等等,也是张张脸上五味陈杂。
怜香暗暗拉一拉瑶鸿的衣袖:“主子你在说些什么……”
瑶鸿本来就气,因孟静娴嘲笑她字写得难看,心中气不过,再一想到她联手裕安王下毒谋害林婉瑜的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一回与她已然撕破了脸,如今又来扮什么姐妹情深?瑶鸿干脆也不写字了,停笔一搁,冷眼上下打量着她,问:
“宜妃进我宫中,就这样随便?你我今日虽然平起平坐,但我入王府便比你早,论资排辈也比你长,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孟静娴一怔:“姐姐过去……怎不见这样讲究……”
“过去是过去,如今是如今,宜妃总念着过去的事,过去就有那样好?宜妃如此不长进,今日已这样了,来日可还如何斗得过我。”
瑶鸿斜眼睥睨,就见孟静娴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伴着隐隐显出的土色,难看至极。
孟静娴全然愣住了,是她错估了李慕云,上一回在北苑里,李慕云还念着彼此的面子,特意支开了下人们才与她起的争执,如今竟就当着下人们的面,直截了当和她撕破了脸。她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工夫,李慕云会变成这副半点情面也不讲的模样。
她还在愣神的当口,便听得桌后她的声音,冷冷又问了一句:
“宜妃还在发什么呆,行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