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娴的一张脸,瞬而便垮到了极点,她恨恨地咬紧了牙,两道目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瑶鸿。
但她恨归恨,瑶鸿的话始终也没有说错。孟静娴便只有忍下去,退开一步,向她屈膝行礼,拜道:“妾身拜见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瑶鸿却没作声。
她便像是没听见一般,低头顾自去卷手中的宣纸。
宣纸卷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孟静娴半蹲着的身子,低头更加皱紧了眉:“娘娘。容妃娘娘万——福——金安。”
瑶鸿仍旧不理,将那手里宣纸仔细卷好后又递给一旁怜香:“拿去丢了。”
“主子?主子不是才收好的字……”
“我忽然就不想要了。”
瑶鸿说着斜眼看了一旁还未起身的孟静娴:“教晦气的人见了,再好的字也添晦气。”
孟静娴上下牙齿咬得腮帮子都发麻,几乎是以一字一顿,又道了一声:“容妃娘娘,万,福,金,安!”
话里憋满了盛怒,心里想必早已将瑶鸿的父辈祖辈皆问候了个遍。瑶鸿方才“哦”一声,睁眼瞎般瞧向她:“你还行着礼呐?起来吧。”
话说着,人又坐回了椅子上去。
不是平日里与来客闲谈坐的椅子,就只是书桌后头放的那一把,正摆在这屋子的中轴上。底下两排太师椅沿墙陈列左右,她却偏不坐,只肯皇帝上朝一般守在正中。
但又与皇帝老儿们上朝时不同的,不见她挺胸抬头坐得端正,反倒以手扶腮,斜斜地一靠。居高临下的悠闲样子,就差没再将二郎腿也翘上了。
见孟静娴直身起来,瑶鸿只朝着下头摆的椅子努一努嘴:“喏。”
丝毫不是待客的模样。
孟静娴也不知她今日可是吃了火||药了,今早听说陛下复了她容妃的位分,想到短短时日她便爬回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心里有些不安,便想前来探一探她的底。可如今底还未能探到半分,反倒成了自己送上门来找不痛快。
瑶鸿喊她坐,她虽咬牙恨恨,却也只有矮她一头一般,老实巴交地往椅子上坐去。
才一坐定,就听瑶鸿开口问她:“宜妃今日来,又有什么指教的?”
“娘娘。”她也不再假惺惺地以“姐姐”称她了,瑶鸿既已宣战似地当着下人的面与她撕破了脸,她便也不再有所顾忌,只道,“从前不知,娘娘原是这样爱摆架子的人,不过才复了妃位,圣旨到手只怕都还没捂热乎,架子倒已摆得天一样大。我不似娘娘如此作威作福,虽与娘娘同在妃位,哪里又敢去用‘指教’二字。”
瑶鸿便一声冷笑:“宜妃今日怎的如此谦虚了,倒教我不习惯。想前阵子宜妃执掌六宫时,可没少去北苑里头指手画脚,如今不过我出了北苑,回到承乾宫中,宜妃仍旧手握大权,一切说变也未变,怎的反倒畏畏缩缩起来。”
她话毕又斜了斜眼,余光却是瞥见孟静娴闻言一怔。
她这一番话,冷不丁提及六宫大权,可是个什么意思?
孟静娴抬起头来直视瑶鸿,就见她的眉梢眼角,写的全是兴风作浪,话还未答,便已听她又道:“其实宜妃也不必这样咬文嚼字,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你我同在后宫为妃,总有见面的时候。今日就算你不来,改天我也要去你那儿拜访的。”
“娘娘想去拜访我?做什么。”
瑶鸿便放下撑着腮的手,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道:“我落了些东西在你那里,总得找你讨回来。”
孟静娴一愣:“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