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瑶鸿撑在床上抬了抬手,“公公快请起。”
李承贵没起来。
“我如今病着,公公若是体谅我,便该快些起来说话。”
李承贵方才从地上爬起来,垂手立于床榻一旁,道:“从娘娘出事以后,老奴便日夜忧心,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向娘娘禀明,直至今日才算得了机缘。娘娘当初提携的恩情,老奴记在心中多年。过去不敢锦上添花,只怕下贱的身份脏了娘娘的眼,如今娘娘罹难,才敢斗胆来见娘娘。娘娘如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便尽管使唤。”
瑶鸿抬首看他,李承贵早年间在司礼监当差时,还只是个任人呼来喝去的小太监,当初也确是李慕云一个善念,在入王府后将他引荐去了萧景行的身边。而今李承贵这一番话,显然便是报恩来了。
瑶鸿心下有些感动,道:“我现下是戴罪之身,父兄一事没有牵连公公,已是万幸,公公又何苦再将自己也蹚进这趟浑水里。”
李承贵却直摆手:“娘娘说的哪里的话,莫说老奴本与娘娘母家沾亲带故,便是娘娘当日提携之恩,也当万死以报娘娘,又何来搭上自己一说。老奴一片忠心,还请娘娘莫再推辞了。”
瑶鸿望了他片刻,瞧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要帮自己,且看他方才撵走孟静娴时的那三言两语,也知他是个聪明可用的。眼下再又听他这样剖白,一时更也有些心动。
毕竟瑶鸿要出冷宫,来日许多事情,怜香办不到的,又不可教萧景行知晓,若北澜在也就罢了,偏偏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北澜帝君竟丝毫不记得她。眼下她被困冷宫,手脚伸不长,正缺一个李承贵这样的人来替她做事。
想着,不由便正了正颜色:“公公当真愿意帮我?”
“娘娘只管吩咐,刀山火海,老奴也在所不辞。”
“那……不瞒公公,我这里确有一桩事,想请公公替我暗中查证。”
“娘娘请说。”
“便是当日从我房中搜出的避子汤药。”
瑶鸿话毕顿了一顿,心想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索性便不妨敞开了说,于是又道:“想必公公心中应也有数,我若倒了,这后宫当中,谁人得益。只是我有一点奇怪的,当日事出突然,公公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从我房中搜出避子汤药、哥哥叛国投敌,这两桩消息怎会如此凑巧地,同时被递到陛下跟前。”
“娘娘的意思是……”
“以我当日地位,单单一样避子汤药,何以能动得了我,且打草惊蛇,得不偿失也大有可能。但结果却是我被顺理成章地发到了冷宫里来,我之所以被发入冷宫,大半还是哥哥投敌的迁怒之故。这诬陷我用避子汤药的人,不偏不倚挑在这种时候告御状,显然应是提前知晓哥哥会出事。”
瑶鸿两眼紧紧,盯着李承贵:“我怕只怕,这桩事情并非一人所为,避子汤药……也未必是宜妃亲自做的。”
李承贵暗暗点头,又问:“那娘娘可是有何线索?”
“我这些日子待在北苑,闲来无事思来想去的,却还真教我想起一个人来。”
“是谁?”
“裕安王妃。”瑶鸿眼色一沉,“就在出事的前两日,裕安王妃曾去我宫中做过客。”
“娘娘是想老奴做些什么?”
“想请公公替我暗中查证一事,宜妃娘娘与裕安王府,可有瓜葛……”
瑶鸿的话音放得极低,李承贵当即会意,遂也压低了嗓子,颔首道上一声:“好。”
这一番话毕,瑶鸿方才又笑了笑,重新靠回床头。
心头一桩事暂且放下了,眼见怜香归置完被褥又捧着两盒人参进来,瑶鸿方才想起向李承贵道:“公公今日解围的恩情,我还未曾好生答谢,这人参我搁着也是搁着,不如公公拿去泡茶喝。”
李承贵一听却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陛下送的人参,老奴怎敢要。”
“这人参,当真也是陛下给的?”
李承贵回身见了怜香,才也改口道:“回李主子,确是陛下给的,若不然上着早朝,老奴也不敢私自跑来送什么人参。”
“那陛下可还有说旁的话?”
“有。陛下要老奴带话,叮嘱怜香须得好生看着主子喝药。陛下说了,主子爱使小性子,他若不在,指不定要耍赖不肯喝的,偏这几日南楚使臣又快到了,陛下应是会有些忙,抽不出空来给主子喂药。”
瑶鸿一听,蓦地便想起他喂药的法子,纵是千年修炼的老脸也是禁不住“唰”地一红。